长夜幻歌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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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宫殿中,身穿靛色长袍的书生在唱着新听来的小调,他喜欢在繁华的闹市中玩耍听曲,如今回到岛上半月,已经闷得浑身难过。

“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他一边唱一边舞动着衣袖,但每动一下,袖底都会发出“叮叮当当”的轻响。可见两条粗壮的铁索,牢牢地桎梏住他的手脚,而锁链的另一端,则钉在墙壁之上。

这是一个地牢,牢中只有一张床和一面巨大得足以映出整个人的铜镜。

“真是无聊啊,可能就是每天都对着自己说话,所以才变出那么多的自己。”枭笑眼弯弯,坐在镜前,望着镜中自己的身影,虽然在笑,笑容中却有藏不住的寂寞。

他半生都是在牢中长大,而牢中的一扇小窗,就是他跟外界的唯一沟通。

如今这窗中飘来浅淡的月光,像是个在午夜游**的游魂,偷偷地溜进来,照亮了他遍布喜气的脸。

可那新月般的双眼中,却连一丝笑意也无,只有刀锋似的寒冷,和如暗夜般难以捉摸的深沉。

与阴森的牢房截然相反的,是明丽宽敞的宫殿,冢狐像是帝王般坐在金色的高椅上,享受着众人的侍奉。

一袭红衣的蔷薇为他倒上美酒,身穿白衣的少女们翩翩起舞,而少年们则端坐在地,弹奏着乐器。

悠扬的乐曲在穹顶下回**,灵雨却只能蜷缩在阴冷的地牢中,死死地捂住耳朵。

那晚之后,冢狐没事就找她说话,她却专门找他讨厌的话说,于是日子也过得一天不如一天。

她樱色的纱衣沾满了淤泥,脸色也饿得蜡黄,唯有从那秀丽的眉眼中,隐约看得出她曾是个妩媚的姑娘。

冢狐如一个顽劣的孩子,看了一会歌舞就觉得无趣,便挥退了众人。他踱着步子,像是只逗弄老鼠的猫一般走到了地牢前,饶有意味地看着窘迫的小女巫。

“你这个大笨蛋。”灵雨从铁栅中瞪着他,冢狐的脸在灯光下宛如美玉,却让她厌恶至极。

“笨的是你吧?是不是还在苦苦等待他的到来?你觉得他那样谨慎的人,会为了你冒这么大的风险?”

“他来不来我不知道,我只知你蠢到了极点。”灵雨白了他一眼,连眼角的小痣中都透着鄙视。

“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吗?”冢狐眯了眯眼睛,阴森森地说。

“你想没想过,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座所谓的仙岛?”灵雨冷笑一声,却闭上嘴,卖起了关子。

“当然是有人为我找好了报仇的地方。”美少年也觉得隐隐不对,因为他得知蓬莱岛,是让他复活的家伙透露的。

这里妖怪遍地,是战胜老头子的最好场所,而在他来之前顺手抓走了灵雨,多年的经验让他明白,想要捕获大的猎物,没有“饵”是不行的。

如今他住在岛上月余,除了曼妙如仙子的妖怪们,根本没看到一个活人。

“哼,决斗在哪里不是一样?何必要跑到这么远的地方?妖孽丛生,会不会藏着一只最可怕的怪物?”灵雨冷哼着白了他一眼,“你被人算计了,居然还不自知,早晚都会变成妖怪肚子里的肉。”

冢狐背后泛出一层冷汗,他望着宫殿外的亭台花木,山峦起伏,心不由跟着一紧。在黑暗的夜色中,白日里优美宜人的仙山幻景,像极了一匹匹巨大的蛰伏的兽,似乎随时都能跳起来将他吞噬。

“只有弱小的人才在背后捣鬼,即便有龌龊勾当我也不怕。”他骄傲地扬了扬头,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

“真是笨到家了……”灵雨痛苦地扶额。

“对了,我给你准备了礼物,相信你一定会喜欢。”冢狐眯着钩子眼,饶有意味地望着地牢中的少女。

“什、什么?我不需要礼物……”不详的预感,从小女巫的心中升起。

“你一定会喜欢的……”美少年残忍地笑了,月色朦胧,将他的脸映得像极了一只狡诈的狐狸。

“是不是只有弱者才会强调力量?因为怕别人看不起他?”阴暗潮湿的地牢中,枭依旧坐在镜子前轻轻地笑。

但在他的眼中,那铜镜中的身影根本不是自己,而是一个气质张狂,桀骜放纵的男人。

“你说呢?狂?”

“废话,真正厉害的人都喜欢隐藏实力,就像‘忆’那个虚伪的家伙。”

“说起来,‘忆’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枭犹疑地问,“而且主人费劲心思对付一个驱魔师,怎么看都有点奇怪。”

“奇怪什么啊?就你想得多,我要休息一会儿了。”狂打了个呵欠,似乎不爱跟他聊这个无趣的话题。

只剩下枭孤零零地坐在铜镜前,他不再唱曲,脸上却仍挂着温和笑容,像是一只毫无生气的人偶。

月光飘渺,雾气萦绕,一个灰白色的人影悄无声息地从天而降,落在了树梢上。那是一个苍白俊逸的少年,面上似浮着一层病气,身手却十分敏捷。

他轻盈地从一棵树跳上另一棵树,根本不走地面,在高空中纵跃。不但能避人耳目,还能观察地形。

阿朱配合着自己的主人,银丝在她指间收放自如,令少年飞鸟般翱翔。

已经有很多年了,她没见过他如此亲力亲为的模样,岁月的流逝消弥了他的斗志,近几年根本不曾亲自出手。

可今晚的他,像是苍鹰,又像是孤狼,他甚至不再假装咳嗽,完全露出了锋芒。

“是不是因为那个小姑娘呢?”阿朱红唇微抿,若有所思地笑,手下却丝毫不停,带着老头子越过云雾缭绕的山峦,来到了位于山顶的宫殿中。

宫殿如画中的月宫,以冰冷的白色大理石建造,周围环绕着亭台楼榭,虽然美丽却毫无人气。

此时已是深夜,几十个身穿白衣的少年在忙碌着什么,一股刺鼻的气息在夜风中弥漫。

“这是什么味道?”老头子伏在树枝上,好奇地问,这气味让他想起了一个人。

“是松香,看来某人又要做琥珀了。”阿朱含笑回答,“而且看样子,他融化了不少松香,要做个极大的玩意儿呢。”

老头子双眸一冷,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纵身从树上跃下,一个少年发现了他的身影,被他轻易地扭断脖子。

“宝刀未老呢。”阿朱轻声调侃。

“谁说我老了?”少年桀骜地回答,但嘴边却逸出了几缕血丝。他借着挥退阿朱的手势,巧妙地掩饰过去,向味道的来处冲去。

白衣童男们发现了他的踪迹,纷纷冲上来阻止,足有几十人之多。他们像是扑火的飞蛾般冲来,眼看就要将他团团包围。

但这苍白清俊的少年却毫不畏惧,如掌控黑暗的帝王般用力一挥手。

庞大的妖兽瞬间现身,激**得烟尘四起,熊男的身影如巍峨的小山般挡在他面前。这力大无穷的汉子一把抓起为首的一人,抡成一道圆弧,竟然以人为武器,几下就把赶来的人都打得翻倒在地。

有熊男殿后,老头子毫无阻碍地冲入了宫殿中,只见十几个白衣人正缓缓将一只巨大的铜锅吊在半空。

而王座之上,紫衣金冠的冢狐,唇边挂着一抹残忍的笑,望着阶下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