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个夜晚,海上也上演着激烈的战斗。
夜幕之下,旖旎的歌声在海中回响,鱼妖们跃出海面,使劲浑身解数勾引着船上的男人们。很快又有年轻气盛的小伙子抵不住**,纵身跳下了大海,被黑暗的海波吞噬。
朱文浩一声令下,长刀挥舞,训练有素的死士们整齐划一地将弩箭驾到了船舷上。上百人同时扣动机括,羽箭如飞蝗般射入海中。
冶艳的鱼妖中了箭,凄厉地尖叫起来,露出了红唇下的森森獠牙,哪里还有美人的模样?第一批箭射完,海面已经恢复了平静,唯有海潮拍击礁石的声音。
但是没有一个人敢松懈下来,海风送来血腥的气息,深海中似乎潜藏着更可怕的怪物。
不知过了多久,四周变成了死寂般的宁静,朱文浩终于放下了刀,跳下了船舷。他仍然穿着花衣,但衣襟却被鲜血浸染,方才有一个鱼妖跳上来咬住了他,虽然被他砍得身首异处,他还是受了轻伤。
“弓弩都不许撤,轮流换人守夜。”他怒目吩咐着众人,再也不像个风流公子,倒似庙宇中凶狠的罗刹。
船夫和侍卫们都紧张地守在甲板上,可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海面上就翻起了浪花,水声哗哗不绝。
“公子,不好了,好像有怪物!”桅杆上负责瞭望的小伙子突然高声惊叫,而他话音未落,海中涌出浪潮,一片银光闪烁,竟然有千万条银色的鱼跃到半空。
鱼鳞折射着皎洁的月光,衬着浓黑的夜色,宛如在黑色的丝缎上洒下了无数宝石。
这场面美得令人目眩,尤其是没有海上航行经验的侍卫,更是看得目瞪口呆。
“快跑啊,是有大家伙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船夫们奔走逃窜。而几乎在同一时间,一个庞大的影子从海中跳出来,掀起滔天巨浪。
它足有三层楼那么高,浑身黝黑,只有腹部是白色的,巨尾一甩,就打断了一根桅杆。
“是鲸!”有眼尖的人认出了这恐怖的大鱼,可它却比普通的鲸更大几分,简直就像是个浮动的小岛。
鲸再次落入海中,发出轰然巨响,激起的水花从半空中落下,像是纷纷扬扬地下了一场暴雨。水将朱文浩淋得净湿,但他却没有后退一步,眼中寒光森森,唇边却凝着笑意。
“凭你也想毁了这条船吗?可惜真不巧,我答应了别人,一定要守住它。”他狂傲地笑着抽出长刀,迎风而立,对着海中的巨鲸喊道,“放马过来吧!”
鲸鱼似听到这男人的叫嚣,向他疾冲而来。
海浪被它庞大的身形分开,激起铺天盖地的水花,像是将整个世界都笼罩在水中。但朱文浩却一刀刺向水幕,仿佛一只要撼动大树的螳螂。
渺小得可怜,又勇敢得可笑。
宫殿之中,老头子刚一现身,冢狐就满意地眯起了勾子眼。他不徐不疾,优雅地打了个响指,一个人影在夜风中出现,将一根白蜡长棍舞成一团光。
“长歌,你终于来了。”他笑眯眯地说,像是个热情好客的主人,“不过好像有点晚。”
“来了就行,不论早晚。”少年驱魔师身影翩跹,如一只白鸟,飞快冲入殿堂中。他话音刚落,乾达婆已经飞跃在半空中,这贵气十足的妖怪手中长枪一闪,枪尖像是猎隼的喙,准确地挑向了使棍男人的咽喉。
“罡风,缠住他。”冢狐不徐不疾地命令自己的妖怪,驱魔师同时叫出两个妖怪耗损力量,他一定不能让老头子腾出手来阻止他的计划。
刹那之间,宫殿中棍来枪往,杀气四溢。乾达婆没出全力,跟罡风打了个平手,这美貌公子的眼睛始终不离那几个拉着绳子的白衣人半分。
“可以了!”冢狐微笑着又打了个响指,阴森地说,“这才是我为你准备的好戏,还好你没错过。”
十几名白衣童男同时拉动了铜锅下的绳子,锅微微倾覆,散发着热气和刺鼻气味的琥珀色**流了下来。
“救命啊!你这个混蛋,为什么用松香淋我?”地底突然响起了少女惊恐的尖叫,而老头子在听到叫声的同时,突然就变了脸色。
他终于明白冢狐要干什么了,他借着顾羲禾的身体复活,现在仍保留着纨绔公子的爱好,要将灵雨活活做成琥珀。
“现在才明白吗?看你怎么阻止?”冢狐衣袖招展,又叫出了蔷薇,红衣少女宛如火焰般明艳灼目,手提双刺就卷入了乾达婆和罡风的战团。
乾达婆以一敌二,即便将长枪舞得密不透风也渐渐有些不支,他招数一滞,已经被蔷薇刺破了手腕。
老头子的力量全被全力打斗的乾达婆牵制,根本无暇唤出别人。但他毫不畏惧,长袖一展,从袖底抽出一把细软的长剑。
“你是不是死太久了?怎么健忘成这样?”他扬眉一笑,轻松地挽了个剑花,疾向那些白衣少年刺去,“我的力量一直在妖怪之上,否则怎么能活了这么多年?”
他快得像一道光,甚至比全力冲刺的眠狼还快上几分。十几名少年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纷纷中剑,轻则断手,重则丢了性命。
这些仙子般的美男倒在地上,不过一会儿,就化为一摊陈年枯骨。
只是一眨眼间,悬吊着铜锅的绳子已经被老头子拽在手中,而乾达婆一枪突刺,就刺中了罡风的腿,后者闷哼了一声,消失于夜风中。
蔷薇本就力量微小,只依仗些小花招制敌,几下就败在乾达婆手下,连忙在地上打了个滚,也狼狈遁走。
不过瞬息之间,胜负已定。老头子不动声色地将绳子缠在腰间,咳嗽了两声,嘴边溢出几缕鲜血。
但他仍紧紧盯着王座上的冢狐,紫衣金冠的美少年仍好整以暇地坐着,似乎没有丝毫畏惧。
“是你吗?你来了吗?”脚边的地牢中,传来虚弱的呼唤,灵雨缓缓站起来,欣喜地望着头顶的少年。
“是,你可以放心,我一会儿就让阿朱带你出来。”他瞥了一眼脚下,昔日美貌的姑娘浑身污泥,形容憔悴,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样。
她肮脏的脸上,只有一双眼睛仍闪烁着明艳的光,一如往昔。
渐渐有泪水浮上了这双漂亮的大眼睛,她像只受伤的猫,蜷缩在地牢里,哀伤地哭了起来。
“你终于来了啊,我以为你永远不会来救我。因为我在你的面前,总是那样渺小,渺小到微不足道……”
“说什么呢?”老头子轻轻地回答,他荒芜了许久的心,终于被这女孩的真情打动,泛起了一丝涟漪,“我当然会来救你了,别看我不爱搭理人,但哪怕是猫猫狗狗,我对它们都很有感情的……”
灵雨气得抓起一块泥巴丢到他身上,却已经破涕为笑。
其实所谓仙境,不过是与心爱的人长相厮守,在这地牢中、淤泥里,美丽的少女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