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幕彻底沉默了。
台下已经空无一人。
中午的热浪让空气都有点扭曲。
林叶脸上不断滴落的汗珠清清楚楚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林叶热成那样了，台上的人穿了那么多衣服，那得多热啊。”
“一个人都没有还得唱，这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还真不少。”
“他们也爱听，让我我不听。”
“你没听见林叶说吗，一方凡人，七方鬼神，你不怕……”
“这是封建迷信，不可取！”
林叶并不知道弹幕上在说什么，但是他能猜到一二。
“传统流传了这么多年，能遵守下来的还有几个人？”
“前一段时间，匠人精神这四个字上了热搜。”
“大家都说，高尖技术是匠人精神，精密技术是匠人精神，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坚守了传统技艺这么多年的匠人们，就不算匠人精神了吗？”
“他们一个月两千块，不管天热还是天冷，一旦开始，就要唱完，只为了想听的那么几个人。”
“他们脸上糊着厚重的油彩，带着沉重的头套，守着清贫的生活，就为了不让传统在让他们这一辈断掉。”
林叶笑了笑，“大家可能不太清楚，学戏的人，要从小练基本功，一天都不能停，他们的努力，都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
他说到这里，台上的武生突然连续几个腾空翻，被拍摄人员抓紧时间拍摄了下来。
“我不知道大家是什么看法，我个人来说，我对这些匠人们，充满了敬意。”
林叶的话说完，就没有再开口，而是安静地看着台上的演出。
他并不知道，老大拿着一杯绿豆汤，站在旁边站了很久。
仔细观察能看出来，他们后背的衣服都已经被汗水湿透。
林叶也没有在乎弹幕再说什么，他跑过去将桶里带着的绿豆汤倒出来递给暂时下场休息的人。
他们拿了吸管，喝了一小口就摆摆手。
“一会还得上台，喝多了怕上厕所。”
“哥，你们这次出来是公益还是……”
刚才的武生笑了笑。
“是公益，公益更得负责。”
他继续回到了台上。
林叶站在原地，看着手里那杯少了一点点的绿豆汤。
“我为刚才的话道歉。”
“他们真的，起码责任心好强。”
“如果不是剧本，我真的很佩服他们。”
“讲真，这不是剧本，因为我一个远房表姐就在戏剧团，就是这样的生活。”
“现在传统技艺没落的太严重了，根本就没有人在意。”
“我家在这附近，我马上到，给他们捧场。”
有网友已经自发集结前往演出地点。
林叶似乎已经忘记了镜头，他在台下跟着大家忙来忙去递东西，收拾道具。
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学徒一样。
台下突然出现的年轻人让台上的人都惊诧不已。
他们有多久没有看见年轻人来观看戏曲表演了？
赶过来的网友们直面了太阳的热辣，看着台上依旧很稳地演出，个个陷入沉思。
“我看见林叶了，他真的在干活。”
“他们真的不容易，这里的温度太高了，我站在树荫凉里不动都觉得呼吸困难。”
“我去帮他们买冰奶茶，那行，我去帮他们买点吃的。”
弹幕上飘过几行字之后，就有两个人离开。
林叶去戏台送东西的时候，看见了在场的网友。
他愣了一下，跟大家打了个招呼，网友们瞬间激动了起来，纷纷对着林叶挥手。
林叶打完招呼又回到了后面。
“你去跟他们一起休息吧。”
老大刚结束一段演出，对着林叶开口。
林叶摇头拒绝。
“你们比我更需要休息。”
直到中午十二点半，一场戏结束。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网友们更是把面前的冰奶茶和卤味都递了上去。
“没买到像样的饭菜，你们先垫一垫吧。”
老大吃了一惊。
林叶默默点头，示意他们收下。
一会，他会把钱补给网友。
其中，年纪最小的小姑娘有点没忍住。
“哇，今天有肉吃！”
那惊喜的一句话，让很多人都瞬间红了眼眶。
他们平时，是连肉都吃不上吗？
看着小姑娘小心翼翼地吃一口卤鸡腿，喝一口冰奶茶，林叶只觉得心里酸酸的。
“姜师傅。”
姜师傅刚从台上下来，摘下挂在脸上的假胡子。
“我后天有个演出，想请您这边的几位当助演，行吗？”
林叶示意镜头继续拍摄大家，他走到一边与姜师傅商议。
姜师傅想了想，点头。
“行，后天我们没有外出，不过你这边要几个人，我们要做什么准备吗？”
林叶想了一下，“晚上我给你电话吧，我得回去规划一下舞台，不过你这边的伴奏，我应该是全都需要。”
“您放心，我们签合同，我付费。”
姜师傅却是摆了摆手。
“你能给孩子们一个露脸的机会就很好了，付不付费的都没关系。”
“我年轻的时候，还有人能听一听，但是到了现在，真的是没落了。”
“我总得帮这些孩子想想后路。”
林叶沉默片刻。
“我明白了，我会想办法帮您的。”
这边的谈论大家都不知道，网友们的注意力都被小心吃着肉喝着奶茶的人吸引了。
一个在现场的网友提出来让他们把妆卸了休息一下。
老大摆摆手。
“下午还有一场，到时候再化妆的话，太麻烦了。”
在场众人都沉默了。
“如果没有观众的话，为什么就不能停下休息呢？”
花旦放下手中的奶茶。
“万一有人能喜欢呢？”
众人沉默。
“我的意思是，我们一直唱，可能有人会听见，就喜欢上了戏曲。”
“现在喜欢戏曲的太少了。”
花旦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小心翼翼地解释。
见众人还是不说话，她有点着急了。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了，只能低头搅着手指。
林叶听见这边的对话，走了过来。
“他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们很伟大。”
“对，我们今天才知道，你们真的，是很伟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