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藏盘腿坐在火炉旁,一直默不作声。此时,他突然用恳求的语气说道:“小兄弟!别再提那件事了,好吗?”
城太郎十分机灵,一见武藏脸色不对,立刻就岔开了话题。
“大叔!今晚我可不可以留在这儿玩?”
“哦?你不用回店里帮忙吗?”
“嗯。店里没事的。”
“那么,就跟我一起吃晚饭吧!”
“我来温酒,温酒我最在行!”
说着,城太郎便把酒壶埋在火炉中的炭灰里。
“大叔!酒温好了!”
“真不错啊!”
“大叔,您喜欢喝酒吧?”
“喜欢。”
“可是,没钱就喝不了酒,对吧?”
“嗯……”
“很多学武之人都追随有名的将军,从而领取很高的俸禄,对吧?酒馆里的客人告诉过我,以前冢原卜传出巡的时候,要带着七八十名家臣呢!他叫手下准备好几匹换乘的马,每个贴身侍卫还手擎老鹰,场面是相当气派呢!”
“嗯!没错!”
“听说侍奉德川家康的柳生大人,每年在江户领取一万一千五百石的俸禄,是真的吗?”
“是真的。”
“既然大家都那么有钱,为何大叔您却这么穷呢?”
“因为我还在学习嘛!”
“这么说来,大叔何时才能像上泉伊势守和冢原卜传那样,带着众多部下出行呢?”
“这个……我可能无法成为那样了不起的人喔!”
“难道你武功不够高强吗?大叔!”
“那天在清水寺里看到我的人可能都会这么想吧!不管怎样,我当时是逃出来的。”
“附近的人都说,住在客栈里的年轻游学武者不堪一击,我听了很生气!”
“哈哈!还好你没有说!”
“因为我是晚辈啊!大叔,在漆器店的后面,经常会有一些造纸工匠、制桶工人在那儿练习剑术。你去跟他们比比看,一定要赢他们一次!”
“好!好!”
无论城太郎说什么,武藏都点头答应。他喜欢这个少年,因为自己也还是个不谙世事的青年,所以两人很容易打成一片。另一方面,由于武藏没有兄弟,他也不曾体验过兄弟情谊,所以他会不自觉地寻找那种类似的感情,以使孤寂的心灵得到安慰。
“这种事以后别再提了——现在该我问你了,你家乡在哪里?”
“姬路。”
“什么?在播州?”
“听您的口音,大叔是作州人吧?”
“没错!播州和作州离得很近哪——你父亲在姬路是做什么的?”
“武士!他是武士哟!”
“哦……”
原来如此!武藏感到很意外,同时也想起了一些往事。接着,他又问了城太郎父亲的姓名。
“我父亲叫青木丹左卫门,以前是一个领饷五百石的武士喔!可是,在我六岁的时候,他成了浪人,之后又来到了京都。后来,他越来越穷,就把我寄养在酒馆里,他自己去了虚无僧寺。”
城太郎一边回忆,一边娓娓道来。
“所以,我一定要成为一个武士。要成为一个武士,最重要的就是要练好剑法吧?大叔,求求您!收我当徒弟吧——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
武藏当然不会轻易答应他,但少年苦苦哀求,武藏一时间也不知道应不应该答应。他万万没想到,那个“八字胡”——叫青木丹左的人,会是如此下场。他知道,但凡投身武学的人都有思想准备,要么杀人要么被杀,迟早会赔上身家性命。但是,当他亲眼目睹了这样的人生起伏后,却产生了一种落寞的情绪。他的心灵受到了很大冲击,酒也醒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