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即进入五月。蓝天之上白的光芒反照在武藏病房里。武藏亮着眼睛守护武坛及人间世,与逼迫而来的死神战斗。但他已越来越衰弱,到五月十二日,已完全陷于危笃状态,谁都知道他已离死不远。
武藏想必也自知,这天,他把寺尾孙之丞叫到枕边。
“孙之丞,快去请求进谒殿下,代武藏陈说临终的进言。”
“是。”
“武藏蒙先主忠利侯知遇之恩,得续出仕殿下,然因病体衰竭,未克充分奉职,实惶恐之至。本欲辞退食邑,尚未获许,即患此病,濒临绝命边缘。但魂魄停留此地,必以武藏锻炼之兵法守护之。”
武藏一言一语都含感谢之情,要孙之丞代向光尚陈述。说完后,他把信行为首的全家人叫过来,一一辞行,而后严厉地嘱咐道:“我去世后,身穿铠兜,葬于大津街道路旁,在此可以迎送殿下上江户服勤。务必按所嘱为之!”
武藏似乎已完成了地上的任务,喘口气即昏迷过去。
武藏不是佛教徒,不相信有死后世界、地狱、极乐等,而认为一切皆归于空无,但他在兵法上的自信与激越的精神,在他眼望地上时,使他觉得死后仍将留在这世间。这不是感伤,也不是妄想,一个人留在这世上的只是意志,只有意志才会原原本本留在这人世。日本的神就是这种伟大意志的所有者。
此后的武藏已经完全不能开口说话,不能睁开眼睛看人,只是呼吸不断,看来已意识不明。也许如此,或者是虽有意识却自动闭上眼睛。
但武藏的心还没有死,他的心就像闭居灵岩洞时一样,独个儿继续其世界之旅。每一天每一小时,都毫不厌倦地徜徉在广漠的山野里。
他没有遇见阿通、悠姬和阿松,也没有遇见小次郎,更不会遇见活着的伊织——他也不想见伊织。
但是,由利公主的声音却从旅途终点的山那一边传过来好几次,而且像以前那样说道:“你在这儿!哦,有这么美丽的花儿。”
武藏毕竟是武藏,答语只有一句:“我不喜欢花。”
武藏平时已忘了阿松,同样也忘了由利公主,可是在空无的世界里却听到了由利的声音,由此看来,他内心深处也许还想着由利公主的事;或者怀着武藏影像继续其赎罪旅程,一步步走近熊本的公主,其思绪已逐渐渗透到武藏的灵魂中。
公主现在(五月十九日)已从熊本向北经过三里、树叶里,心急地走着夜路。
公主孤零零一个人。自那次见伊织以后,盛娘病势加剧,终于在今年正月逝于安房国某一村庄郊外的原野中。临终前,盛娘说:“阿姨,过了那座山,就是我生身的村庄。由于阿姨的帮忙,我很快乐地完成了罪业之行,身体虽然如此,但灵魂已经洁净,可以回到父母身边了。”
公主孤独一人,突觉熊本亲切无比,于是向西复向西,继续她的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