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独行的骑马人?你疯了吧?他去了哪里……跨过栅栏穿过草原。好吧,他肯定在某个地方藏有一辆汽车。我会请求邻县警力的协助并封住主要道路。听着,埃德,询问看到了这一事件的每个人,并做好笔录:他是怎么进来的、做了什么,又是如何制服那姑娘、如何逃走的。然后向我汇报。”
他花了半个小时召集后备警员,并在卡本县东南西北的主要公路上安排了巡逻车。公路巡警们接到命令,要检查每一辆汽车和每一个后备箱。他们要找的是一位身穿白色丝质连衣裙的貌美褐发女士。三点刚过,埃德警官从T吧牧场外的警车里打来电话。
“这事很奇怪,警长。我们从目击者那里获得了将近二十份笔录。那个骑马人能进来,是因为大家都以为他是来参加狂野西部竞技表演的。他穿着鹿皮装,骑着一匹高大的栗色母马,戴一顶狐皮帽,头上还插着一支摇摇晃晃的羽毛,还带着蝴蝶结[62]。”
“蝴蝶结?什么样的蝴蝶结?粉红色绸带做的吗?”
“我说的不是蝴蝶结的意思,警长,而是弓,弓箭的弓。这就越发奇怪了。”
“不用奇怪。说下去。”
“目击证人都说,当男的冲到圣坛前俯身去抱新娘时,她主动配合了他。人们说,她好像认识他,而且还用双臂紧紧地抱住他,一起骑马跨过了栅栏。她要是没有抱紧他,就会从马背上掉下来,现在就会在这里了。”
警长心头悬着的一块石头落地了。运气好的话,他碰到的不是绑架案,而只是一次私奔。他露出了微笑。
“证人是不是都是这么证实的,埃德?男的没打她,没把她打昏,没把她扔到马鞍上,没把她作为俘虏带走?”
“显然没有。不过,他造成了许多破坏。婚礼搞砸了,宴会泡汤了,新娘跑了,新郎在闹。”
警长笑得更开心了。
“哦,这是有点可怕,”他说,“知道那男的是什么人吗?”
“好像知道。新娘的父亲说,女儿曾与夏天在赫里蒂奇堡扮作边民的一个年轻小伙子有过一段交往。你知道吗?”
刘易斯知道关于那座城堡的事情。他自己的女儿也曾带孩子去那里游玩过一天,而且都很喜欢。
“不管怎么说,因为这段关系,姑娘中断了与凯文?布拉多克的婚约。她的双亲觉得她这么做是在发疯,并说服她重续婚约。他们说,男的名字叫本?克雷格。”
埃德警官又回去做笔录了。刘易斯警长正想与赫里蒂奇堡联系,英格尔斯教授来电话了。
“这也许不算什么大事,”他开始报告,“我手下的一名年轻员工跑了。就在昨天夜里。”
“他有没有偷走什么东西,教授?”
“哦,那倒没有。他有自己的马匹和服装,还有一支步枪。在这段时间里,我把枪给没收了。但他破门闯入军械库,把枪给拿走了。”
“他要那东西干什么?”
“打猎,但愿是。他是一个很好的年轻人,就是有点野。他在普赖尔山区出生并长大,乡亲们好像都是山民。他甚至从来没上过学。”
“听着,教授,这也许很严重。这个年轻人会成为一个危险人物吗?”
“哦,我希望不会。”
“他还带了什么?”
“嗯,他有一把猎刀,还有一把手斧失踪了。加上一把夏延人的弓和四支燧石箭。”
“他拿走了你的古董?”
“不,那是他自己制作的。”
警长想了想。“这个人是不是本?克雷格?”
“是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请继续说下去,教授。他是不是跟一位从比灵斯到城堡来游览的年轻漂亮的女教师恋爱了?”
他听到,电话另一头的教授在与身后某个叫夏莉的人商议。
“他似乎深深爱上了这样一位姑娘。他认为姑娘接受了他的爱,可我听说姑娘写信给他,要求终止恋爱关系。他受到很大的打击,甚至还打听她的婚礼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举行。我希望他没有干出傻事。”
“很不幸,他刚刚从圣坛边劫走了姑娘。”
“噢,天哪。”
“听着,他会不会把马换成汽车?”
“不会。他不会开车,也从来没有坐过汽车。他会和他最爱的马一起,在荒野里露营。”
“他会跑向哪里?”
“几乎可以肯定是南方,普赖尔山。他毕生在那里打猎和捕兽。”
“谢谢你,教授,你为我们提供了极大的帮助。”
他下令取消路障,并打电话给卡本县的直升机飞行员,请他升空并报到。随后,他等待大比尔?布拉多克必然会打来的那通电话。
保罗?刘易斯警长是一位优秀的执法人员,遇事沉着镇定,心肠又好。他更愿意帮助人们脱离困境,而不是乘人之危落井下石,但法律就是法律,他在执法时是不会犹豫的。
他的祖父曾经是一名骑兵战士,后来在平原上战死,在林肯堡留下一个寡妇和一个男婴。这位战争寡妇又嫁给了另一位驻守在蒙大拿的战士。他的父亲是在蒙州长大的,结过两次婚。一九○○年第一次结婚后,有过两个女儿。妻子死后,他又结婚了,在一九二○年四十五岁的中年时期,有了唯一的儿子。
刘易斯警长今年五十八岁,再过两年就可以退休了。他打算之后去蒙大拿和怀俄明的一些湖泊,那里有凶猛的鳟鱼可供他垂钓。
他没被邀请参加这次婚礼,为此他并不感到惊讶。在过去的年月里,他的警官们曾四次处理涉及凯文?布拉多克的酗酒斗殴事件。每一次,酒吧老板都获得了大方的经济赔偿,不愿提起指控。警长见惯了年轻人的打架斗殴,但小布拉多克有一次因为一位吧女不肯满足他的奇特要求而殴打了她,这让刘易斯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警长把凯文?布拉多克关进拘留所,准备对他提起指控,但姑娘突然改变主意,记起来是自己不小心摔到楼下跌伤的。
还有一个情况,警长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三年前,他接到过一位海伦娜市警察局的朋友的电话。他们在警察学校里曾经是同学。
那位同事讲述了海伦娜警方曾对一家夜总会进行的一次突击检查。那是一个吸毒窝点。当时警方记录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姓名和地址,其中就有凯文?布拉多克。如果他手头上有毒品的话,那么肯定是及时脱手了,因此得以释放。但那个夜总会是个同性恋的聚会场所。
这时候,电话响了。是瓦伦蒂诺,大比尔?布拉多克的私人律师打来的。
“你也许已经听说了今天下午在这里发生的事情,警长。你的助手们在几分钟之后到场了。”
“我听说,事情并没有完全照计划进行。”
“请不要包庇,刘易斯警长。这是一次野蛮的绑架,必须把罪犯捉拿归案。”
“这是你的说法,律师。可我手头有好多客人和送货员的口供,其大意是,那位年轻女士自愿配合骑上了马,而且她与这个小伙子,也就是骑马人,曾谈过恋爱。因此,在我看来这更像是一次男女私奔。”
“花言巧语的狡辩,警长。假如姑娘要想毁婚,那什么都挡不住她,但现在她是被用暴力劫走的。那罪犯非法侵入此地,踢中布拉多克先生两位员工的脸部,还对私人财产造成了极大的损坏。布拉多克先生准备起诉。是你去把歹徒抓来,还是由我们去抓?”
刘易斯警长不喜欢被威胁。
“我希望你和你的当事人不至于去私自执法吧,律师?那将是最不明智的举措。”
律师对反威胁置之不理。
“布拉多克先生对他儿媳妇的安危深为关切。他有权去寻找她。”
“婚礼完成了吗?”
“婚礼什么?”
“你当事人的儿子与皮基特小姐按法律来说,是否确实已经结婚?”
“这个……”
“那样的话,她还不是你当事人的儿媳妇。她与他们没有关系。”
“在获得进一步的消息之前,她仍是我当事人儿子的未婚妻。他这是热心公民的举动。那么你到底会去抓歹徒吗?别忘了还有海伦娜。”
刘易斯警长叹了口气。他知道比尔?布拉多克能对州府的议员们施加多大影响。对此他倒也不怕,但这位年轻人本?克雷格,无疑是惹恼了这位大人物。
“查明他的行踪后,我会立即赶过去的。”他说。放下电话后,他想,赶在布拉多克的那帮人之前找到那对爱情鸟,会比较稳妥。直升机飞行员来电话了,这时候已接近四点钟,离太阳下山、天色变黑还有两个小时。
“杰里,我要你找到T吧牧场。然后朝南飞向普赖尔山。注意观察前方和左右两侧。”
“要我找什么呢,保罗?”
“一个独行的骑马人,朝南走的,很可能往山区去了。身后还有一位披着白色婚纱的姑娘。”
“你在开玩笑吧?”
“没有。某个骑马的流浪汉刚才从圣坛边劫走了比尔?布拉多克儿子的未婚妻。”
“我觉得这个人很棒啊。”警方直升机飞行员说。他刚刚离开比灵斯机场。
“帮我找到他,杰里。”
“小事一桩。如果他在那里,我就能找到他。我出发了。”
五分钟之后,他飞到T吧牧场上空,把航向转到了正南。他保持在一千英尺的空中,这样既能看清身下移动的骑马人,又能扫视前方和左右两边十英里范围内的情况。
他能看到右手边的三一○号公路,以及朝南通往沃伦村、继之越过平原进入怀俄明的铁路线。在前方,他能够看到普赖尔山的群峰。
为防止骑马人躲开追踪、转向西方跨越道路,刘易斯警长要求公路巡警沿三一○号公路巡视,并注意观察道路两侧的草地上是否有一个骑马人的身影。
大比尔?布拉多克也没有闲着。留下工作人员收拾草坪上的残局后,他和手下的警卫人员直接去了他的办公室。他本身就没有幽默感,可周围的人也从来没见过他如此勃然大怒。他在书桌后面静静地坐了一会儿,身边围着十二个人,等着他下命令。
“我们怎么办,老板?”其中一人最后这么问道。
“思考,”牧场主咆哮着说,“思考。他孤身单骑,负荷沉重,行走距离有限,能去哪里?”
前绿色贝雷帽特种部队军人马克斯,此刻正审视着挂在墙上的一张卡本县地图。
“不会去北方,不然他得跨越黄石河,可水太深了。所以,是南方。回到山丘边的那座复制城堡?”
“对。我要你们中的十个人,骑上马、带上武器,去南方,分散开后形成一条五英里宽的阵线。快马加鞭,追上他。”
当十个牧马人备妥马鞍时,他在外面向他们交代任务。
“你们每个人都有无线电话。保持联络。要是发现了他,打电话请求增援,包围他以后,把姑娘带回来。如果他试图威胁她或威胁你们,你们知道该怎么办,你们明白我的意思。我要求把姑娘带回来,不要其他人。去吧。”
十名骑手策马慢跑出了大门,散开形成一个扇面后疾驰而去。逃亡者是四十五分钟之前出发的,但马背上坐着两个人,还驮着鞍袋、步枪和一张厚重的野牛皮。
牧场里,瓦伦蒂诺律师回来报告情况。
“警长对这事似乎很不重视。但他会组织一次搜索。巡逻车已经上路了,而且很可能还会派去一架直升机。”他汇报说。
“我不希望他们先到达那里。”布拉多克厉声说,“可我想知道他得到了什么消息。马克斯,去无线电室。我要求对本县警方的所有频道进行扫描,建立永久性监听。让我们的直升机升空,赶在骑马追捕队前头找到那个狗杂种,把骑手们引向他。我们需要不止一架直升机,在机场另租两架。出发,就现在。”
他们全都搞错了。教授、警长和布拉多克。这位边民没朝普赖尔山行进。他知道那太明显了。
他在牧场以南五英里处停了下来,把一块鞍毯裹在轻风身上。毯子是鲜红色的,可以遮住耀眼的白色连衣裙。但他从来没有听说过直升机。短暂逗留后,他斜向往西南方向去,他记得春天时曾在那里穿越过一条狭长的黑石地带。
他能够在一英里之外分辨出一排笔直的杆子,上面拉着线。这些杆子从他面前横向穿过,延伸到视野范围以外。那是架在与公路平行的伯林顿铁路上方的电话线。
下午三点半,在空中盘旋的警方直升机飞行员杰里报告情况。
“保罗,你不是说是一个独行的骑马人吗?可这儿下面有一整支军队。”
布拉多克的追捕队,警长想道。
“你到底发现了什么,杰里?”
半空中传来的声音夹着噼噼啪啪的杂音。
“我数过了,至少有八个骑手,排成一列横队,朝南方疾驰。看上去像是牧场里的帮手,而且他们全都轻装骑行。此外,前方还有另一架直升机在山脚上空盘旋,离那座复制城堡很近。”
刘易斯轻轻咒骂了一声。他希望自己现在就坐在警方直升机里,而不是留在办公室中。
“杰里,如果逃亡者在前方,要努力抢先赶上他们。如果布拉多克的手下抓住那小伙子,恐怕他就性命难保了。”
“明白了,保罗。我会接着找的。”
在牧场的房子里,无线电室的负责人来到了办公室门口。
“布拉多克先生,老板,警方的直升机就在我们追捕队员的头顶上。”
“这样就有一个目击证人了。”马克斯说。
“告诉我们的人员,继续寻找,”布拉多克厉声说,“法庭上的事情,我们之后再去摆平。”
坐在办公室里也能控制局势,刘易斯警长对此颇感高兴。五点差五分,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有个声音激动地喊道:“看到了。”
“说话人,亮明身份。”
“巡逻车T-1,在三一○号公路上。他刚刚穿过公路,朝西南方向骑行。我看到他进树林了。”
“三一○号公路的哪一段?”
“布里吉尔以北四英里处。”
“确认目标在公路西边。”刘易斯命令道。
“是的,警长。”
“留在公路上,以防他折返回来。”
“明白了。”
刘易斯警长察看墙上的地图。如果骑马者接着前进,他会遇上另一条铁路线,还有穿越山区进入怀俄明州帕克县的更宽大的二一二号州际公路。
州际公路上有两辆巡逻车在巡视。他要求巡逻车继续南下,并睁大眼睛注意试图由东往西穿越公路的人。然后他呼叫警方的直升机飞行员。
“杰里,找到他了,在你的西面。他刚刚越过三一○号公路,朝西南骑行。你能赶去那里吗?大概在布里吉尔北面四英里处。他又回到空旷的荒原了。”
“好的,保罗,可我的燃油快用完了,而且天色也黑了。”
警长又看了一眼地图上叫作布里吉尔的小村镇。
“布里吉尔有一个简易机场。油省着点用,飞到那里去。你也许要在那里过夜。你老婆珍妮那边,我会去通知的。”
这些话全被牧场房子里的人听到了。马克斯审视着地图。
“他没去普赖尔山,这太明显了。他在朝荒原和熊牙山走。他想一直骑行,穿过那里,然后进入怀俄明州隐藏起来。够聪明的。换成我,也会这么做。”
布拉多克的无线电操作员转告十名骑手转向正西,穿过公路继续寻找。他们同意了,并且克制住没有对他发出提醒:他们已经冒着累垮的危险,快马加鞭跑了十五英里。而天又快黑了。
“我们应该派出两辆汽车,配上人员,去州际公路,”马克斯说,“如果他想去荒原,他就必须穿过州际公路。”
两辆硕大的越野车出发了,车内坐着另外八名人员。
临近州际公路时,本?克雷格跳下马,爬到小山包的一颗树上,审视前方的这条障碍带。公路在平原之上,还有一条铁路与之平行。偶尔有一些南来北往的车辆经过。他的四周是一片荒野,布满了溪流和乱石,地面高低不平,长着一些牲口不吃的齐马肚高的荒草。他溜下树,从鞍袋里取出铁盒子和打火石。
一阵微风从东方吹来,荒草烧起来后,迅速形成一条一英里宽的火线,朝西边的公路方向蔓延开去。一缕缕青烟升入正在黑下来的天空。东风把烟雾吹向西面,比火焰跑得更快,道路消失在了烟雾中。
北面五英里外的巡逻车看见了烟雾,于是开到南面来调查。当烟雾变浓变黑时,巡警们停了下来,但还是为时已晚。他们很快被包围在了浓烟之中,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倒车。
一辆朝南驶向怀俄明州的牵引式挂车在看见前方的尾灯时,马上采取了紧急制动措施,以避免撞上警车。制动系统精确运作,车头停住了,但后面的挂车就没那么幸运了。
挂车一般情况下能够互相适配运行,但也会像折叠刀那样发生弯折。后面的挂车由于惯性作用,撞上了前面的拖车,两者折叠了起来,侧滑着横在了路中间,阻断了公路两头的交通。公路两边都是断崖,人们也无法驾车绕过障碍。
巡逻车的警官跳下汽车,随前方道路上的卡车司机们一起逃离这片烟雾熏人的地方。在弃车前,只来得及打了一通电话。
不过这通电话的信息已经足够。消防车和起重车很快就南下处理这次事故了。排障工作进行了整整一夜,终于,道路在黎明时恢复畅通。传到怀俄明的消息使得山区南面的交通全都瘫痪,只有那些已经上了路的车辆在荒野里度过了夜晚。
混乱中,一个独行的骑马人借着烟幕的掩护慢慢穿过公路,进入到西面的荒原之中。男子用手帕捂住脸,骑坐在他身后的女孩则用一条毯子包裹着。
骑手在公路的西边下了马。罗斯巴德的身体因为体力耗尽而颤抖着,而到达前方的树林还需要走十英里路。轻风移坐到马鞍上,不过她的体重只有她情人的一半。
她从肩头上取下了毯子。黄昏中,她的婚纱显得白亮耀眼,披散着的长发飘落到腰际。
“本,我们去哪里?”
他指向南方作为回答。熊牙山的群峰在晚霞的映照下像火焰般耸立在森林线上方,守卫着另一种更加美好的生活。
“穿过大山,进入怀俄明。没人能在那里找到我们。我会为你建一座小木屋,为你打猎、捕鱼。我们将自由自在地永远生活在一起。”
她笑了,因为她非常爱他,也相信他的诺言,她重又高兴了起来。
布拉多克的私人飞行员没有其他选择,只得返航。他的存油已经不多,而且身下的地面太暗了,什么都看不清楚。他用油箱里最后剩下的一些油降落在了牧场里。
追捕队的十名骑手坐在筋疲力尽的马匹上,一腐一拐地进入布里吉尔小镇并要求借宿。他们在一家路边小饭店里吃了饭,用他们的鞍毯铺好了床。
杰里把直升机降落在布里吉尔简易机场,机场经理为他安排了一张过夜的床铺。
牧场里,现在由前绿色贝雷帽特种部队军人马克斯接管了追捕计划。这支私人军队的十名士兵连同他们的马匹,被困在了布里吉尔;另八名战士坐在汽车里,被堵在州际公路上进退不得。这两拨人马都将在那里过夜。马克斯站在布拉多克以及剩余的十二名战士面前。他是部队里的精英,在越南制订作战计划时就胜人一筹。墙上挂着卡本县的一张大地图。
“方案一,”他说,“切断通路。这里有一条深深的裂谷或者是峡谷,穿越山区进入怀俄明州。它的名字叫罗克溪。溪水旁边是一条公路,公路盘山而上,最后出现在山脉南边。
“他也许会顺着公路旁的草地南行,避开两边的高山。州际公路上的拥堵状况一经清除,我们的人员要追向那里,超越前进道路上的一切,把守在位于州界的道路上。如果他出现了,他们知道该怎么做。”
“同意,”布拉多克粗声粗气地说,“要是他打算彻夜骑行呢?”
“不可能,老板。他的马肯定已经疲惫不堪。我猜测,他之所以穿越道路,是因为他在朝树林行进,然后去山区。你们看,他不得不穿过辽阔的卡斯特国家森林保护区,一路上坡,跨越西福克峡谷,然后继续爬坡,去这片高原,也就是银径高原。对此,我们有方案二。
“我们用两架租来的直升机,飞到他前方,路上再把布里吉尔的那十个人捎上。这些人员在这个高原上设置一条防线,蹲伏在半坡上的巨石后面。当他出现在森林里登上石坡时,就会成为我们的囊中之物。”
“行,”布拉多克说,“还有吗?”
“方案三,老板。我们剩下的这些人等到黎明,骑马进入那片森林,把他逼到山顶的高原上。不管采取哪个方案,我们都能瓮中捉鳖。”
“那如果他在林中转身面对我们呢?”
马克斯露出欣喜的笑容。
“别担心,老板。我是一个经过丛林战训练的战士。还有三四个人则参加过越战。我会让他们跟我们一起行动。如果他在林中逃跑时想停下来反抗,那就会成为我的猎物。”
“现在公路受阻,我们怎么把马匹弄到那里去呢?”其中一人问道。
马克斯的手指沿地图上的一条细线移动。
“这里有一条支线公路。从这里西面十五英里处的比灵斯公路出发,穿越荒原到这里的雷德洛奇为止,正好位于罗克溪峡谷附近。我们连夜用拖车把马运到那里,等黎明时骑上马去追他。现在,我提议,去睡上四个钟头,等到半夜起床出发。”
布拉多克点头表示同意。“还有一件事,马克斯少校。我跟你们一起去,还有凯文。这个人今天羞辱了我,现在该是我们看到他完蛋的时候了。”
刘易斯警长也有一张地图,而且他也得出了相似的结论。他请求雷德洛奇警方的协助。对方答应,日出时备妥十二匹吃饱喝足休息够了的马,而且会配备全套马具。杰里也将在同一时刻为直升机加满燃油,做好起飞准备。
警长去核查州际公路上的应急排障工作进度,得到的报告表示,他们将在凌晨四点完成道路的清理。他要求让自己的两辆巡逻车优先通过。他可以在凌晨四点半抵达雷德洛奇。
即使在星期天,他也可以轻易找到志愿参加行动的警员。这里的老百姓心平气和、遵纪守法,因此县里很少有重大事件发生,但一次真正的追捕会使人激动亢奋。除了已在他头顶上方的杰里外,他还召来了开侦察机的一名私人飞行员以及十名警官与他一起实施地面追捕。靠这些警力去对付一个骑马人应该是足够了。他又慢慢地仔细审视地图。
“可别到森林里去啊,小伙子,”他喃喃地说,“那样就很难找到你了。”
在他说这些话时候,本?克雷格和轻风进入森林线,消失在了树丛中。树林在云杉和松树的遮盖下一片黑暗。进去半英里之后,克雷格扎了营。他把姑娘从筋疲力尽的罗斯巴德身上抱下来,再卸下鞍具、步枪和毯子。罗斯巴德在树林中找到了一涓细细的溪流和多汁的松叶,它开始休息,以便恢复体力。
侦察兵没有生火,轻风也不需要。她钻进野牛皮袍子后就睡着了。克雷格提起斧子走开。他离开了六个小时。回来后,他小睡了一小时便拔营动身。他知道前方某处就是那条溪流,很久以前,他在那里拖延了骑兵和夏延人。他想赶在追捕队进入步枪射程之前,跨越溪流抵达对岸。
罗斯巴德的疲劳已有所消除,但还没有从头一天马拉松式的奔跑中完全恢复过来。他拉着它的缰绳,引领它前进。虽然已休息过,但它的体力正在流失,而且,要抵达山峰上的安全之处,他们还需行走很长一段路。
他以树梢上方的星光作为导向,行进了一个小时。在遥远的东方,在达科他神圣的黑山上空,一轮红日已经染红天际。他来到了前进小径上的第一条峡谷——被称为西福克的险峻陡峭的溪谷。
他知道自己以前曾来过这里。有一条路可以通过,前提是他能再次找到它。找路花去了一个小时。罗斯巴德饮着清冷的溪水,一路边滑溜边努力稳住脚步,他们爬上了对岸的高坡。
克雷格又让罗斯巴德休息了会儿,并找到了一个能俯视溪流的隐蔽处。他想知道有多少人在追赶他。他们无疑将骑坐体力充沛的马,还会有不同的装备。这些追捕队拥有奇异的能在空中飞翔的铁箱子,如同头顶上装有旋翼的山鹰,还会发出如同公鹿**一般的吼声。头一天,他在荒原上空见过这些飞翔的箱子。
交通事故处理小组倒是说到做到。刚过凌晨四点,州际公路就恢复畅通了。在交警的指挥下,刘易斯警长的那两辆巡逻车绕到排队等候的车列前头,加大油门朝南方十五英里外的雷德洛奇疾驶而去。
八分钟后,他们被两辆疯狂行驶的宽大的吉普车超过了。
“我们要追上去吗?”驾车的警官问道。
“让他们去。”警长说。
越野吉普车怒吼着穿过正在苏醒的雷德洛奇小镇,冲进了州际公路与罗克溪并行的那条山谷。
山隘越来越狭窄,崖坡也越来越陡峭。公路右边是落差达五百英尺的溪流,左边是树木苍翠的悬崖峭壁。S形的弯道角度越来越大了。
领头的那辆吉普车在转过第五个弯道时速度过快,司机没能及时看见新近倒下、横在路上的一颗松树。吉普车车身冲到了树干南边,而四只轮子仍留在树木的北边。车内有五个人,他们的十条腿中断了四条腿,还有三条胳膊和两处锁骨骨折,一只骨盆错位。
留给第二辆越野车司机的选项一览无遗:右转坠入万丈深渊或者左转撞上山崖。他把方向盘朝左打去。汽车猛烈地撞上了石崖。
十分钟后,伤势最轻的那个人爬回到公路上寻求救援,这时候,第一辆牵引式挂车从弯道上驶来。制动系统精确运作,大卡车及时停住了,但车头与挂车发生了弯折。然后,那辆挂车似乎对这些无礼举动提出了无声的抗议,悄悄地侧身卧倒了。
刘易斯警长和七名警察组成的小分队已经抵达雷德洛奇,他们和当地的一位警官见面,借用了一群马匹。在场的还有两位国有森林看守官。其中一位把地图展开来后,摊在一辆汽车的发动机盖子上,指向卡斯特国家森林公园的路标。
“这片森林被这条西福克溪分割成了东西两块,”他说,“溪流的这一边有土路和营地,是供夏季游客使用的。越过溪水就进入了真正的荒原。如果你们的那个人去了那里,我们将不得不进去追他。那个地方汽车开不进去,所以我们备了这些马。”
“那里的树林密度如何?”
“很浓密,”护林官说,“由于气候暖和,宽叶树仍然枝繁叶茂。然后是松林,还有岩石高原,一路通上高峰。你们的那个人能在那里活下来吗?”
“据我所知,他是在荒原里出生并长大的。”警长叹了一口气,说道。
“没问题,我们有现代化的技术。”另一位护林官说,“直升机、侦察机、对讲机。我们会帮你们找到他的。”
小分队正要弃车出发时,比灵斯机场的空管员来了一个电话,是由警长办公室转接过来的。
“我们有两架直升机等待起飞。”控制塔里的空管员说。他与刘易斯警长相识多年,曾一起捕钓鲑鱼,交情很深。
“它们被比尔?布拉多克租用了,我一会儿得让它们出发。它们计划飞往布里吉尔。杰里说你那里出了个问题。是关于T吧牧场的那场婚礼的吧?这消息上了所有的早间新闻。”
“拖住它们。给我十分钟时间。”
“好的。”然后,控制员对等待着的直升机飞行员说:“起飞推迟。有一架飞机过来了,需要着陆。”
刘易斯警长回想起杰里曾告诉过他,有一群带着武器的骑手从牧场出发南下,去追捕那个逃亡的人。他们必然已经在离家很远的地方遇上黑夜,并已经在开阔的草原或布里吉尔过了夜。可是,如果他们被召回牧场,为什么不骑精力充沛的马赶往那里呢?他要求打电话给另一位朋友——在海伦娜的联邦航空管理局负责人。联邦航管局官员在家里被唤醒后,接听了这个电话。
“怎么回事,保罗?星期天别来打扰我好不好?”
“我们出了一点问题,两名逃亡者要进入阿博萨洛卡荒原。我正要率领一支小分队和两名护林官去把他们带回来。这里有几位关心此事的公民,似乎想把他们当作猎物追杀,而且新闻媒体也会闻风而来。你能否对外宣布今天荒原地区为禁飞区?”
“可以。”
“比灵斯机场有两架直升机正等待起飞。”
“比灵斯控制塔谁在当班?”
“奇普?安德森。”
“把这事留给我处理吧。”
十分钟后,那两架直升机接到了控制塔的电话。
“对不起,那架飞机不来降落了。你们现在可以起飞,不过联邦航空管理局的专有区今天不能飞。”
“什么专有区?”
“五千英尺以下的整个阿博萨洛卡荒原。”
在航管区和空中安全方面,联邦航空管理局的话就是法律。这几位受雇的飞行员不想被吊销驾驶执照。发动机关闭了,桨叶慢慢停止了旋转。
大比尔?布拉多克和他剩余的十名保镖顺着那条支线公路,已经在黎明前抵达了雷德洛奇。他们在距镇子五英里的森林边缘从卡车上卸下马匹,检查了武器后,骑马进入了树林。
布拉多克还带着便携式无线电收发报机,可与牧场里的无线电室保持联系。当曙光照亮骑手头顶上方的树林时,他获悉,他的十名手下在罗克溪中段的州际公路上被担架抬走了,另外十名士兵则流落在布里吉尔,没有空中运输工具能把他们带往逃亡者前方的岩石高原。马克斯少校的一号和二号方案成了历史。
“我们亲自去逮那个狗杂种。”这个牛仔咆哮着说。他的儿子在马鞍上坐得很不自在,于是从屁兜中取出一只便携式酒瓶喝了一大口。这个武装团伙排成四分之一英里宽的一排横队,在森林里边前进边扫视地上的新鲜蹄印。半小时后,其中一人发现踪迹,是罗斯巴德的蹄印,在前方引领这串蹄印的脚印很可能是印第安人的鹿皮软鞋所留下的。他用无线电通信器把其他人召了过来,然后他们聚到一起继续前进。在他们后方一英里处,刘易斯警长和他的警察小分队也骑马进入了林中。
过了十分钟,目光尖锐的护林官就发现了情况。
“这个人有几匹马?”一位护林官问道。
“只有一匹。”刘易斯说。
“这里的痕迹不止一匹马,”护林官说,“我数了数,至少有四匹。”
“该死的家伙。”警长说。他用无线电通信器接通他的办公室,要求转接瓦伦蒂诺律师的私人电话。
“我的当事人对这位年轻女士的安全深为忧虑,刘易斯警长。他也许已经组织了一支搜索队。我向你保证,他完全是在自己的职权范围内行事。”
“律师,如果这两个年轻人受到了任何伤害,如果其中任何一个被杀害了,我首先要以谋杀罪立案。你把这话告诉你的当事人。”
他在律师提出反对意见之前关掉了无线电话。
“保罗,这家伙绑架了一位姑娘,而且他还有一支步枪,”他的副手汤姆?巴罗咕哝着,“看来我们也许不得不先开枪后提问呢。”
“有许多证人证实,那姑娘是自己跳到他的马上去的,”刘易斯反驳说,“我可不想因为这个小伙子打碎了一些玻璃杯就给他定罪。”
“还有在人家脸上踢了两脚。”
“没错,还有踢的那两脚。”
“还有一场草原火灾,并导致了州际公路关闭。”
“好吧,罪名是多了点。但他孤身一人在那里,带着个漂亮姑娘、一匹筋疲力尽的马和一支一八五二年制造的步枪。哦,对了,还有弓和箭。我们拥有各种现代化的技术装备,他没有。注意这种对比。还有,要紧跟那些踪迹。”
本?克雷格隐藏在树丛里,观察抵达溪岸的第一批人马。他能够分辨出五百码之外身材魁梧的大比尔?布拉多克和他个子矮小的儿子,后者坐在马鞍上不停地扭动,好减轻摩擦给臀部带来的痛苦。布拉多克旁边的那个人没穿西部人服装,而是穿着迷彩战斗服,足蹬丛林靴,头戴贝雷帽。
他们用不着寻找从陡岸进入水中的小径,或是从对岸爬上去的路径,只需要沿着罗斯巴德的踪迹行进。他知道他们会那样做。轻风穿着丝质拖鞋无法行走,而罗斯巴德也无法在软土上掩盖踪迹。
他看着他们靠近潺潺流动的清澈溪水,停下来喝上几口,又掬起一把水来洗脸。
没人听见箭飞来的声音,也没有人看见它们从哪里来。当他们把步枪里的子弹全都射进对岸树林中时,弓箭手已经离开了。他脚步轻盈地穿过森林,回到他的马匹和姑娘身边,未留下任何痕迹,然后引领她们继续攀登山峰。
箭射中目标,穿过柔软的肌肤直接触及骨头,燧石箭头断在了肌肉里。两个人倒在地上痛苦地大声叫喊。越战老兵马克斯追上南岸后卧倒,审视进攻者失去踪影的树林。他什么也没看见。要是那个人还在那里,他的火力掩护可以保护溪流中的追捕队。
布拉多克的部下把伤员们抬回到他们来的路上。伤员们一路尖叫。
“老板,我们得让他们离开这里,”其中一名保镖说,“他们需要治疗。”
“好吧,让他们骑马回去。”布拉多克说。
“老板,他们没法骑马了,也没法走路。”
没有其他办法,他们只得砍下树枝做成两副担架,然后需要另外四个人去抬这些担架。损失了六名人员和一个小时时间以后,布拉多克的追捕队在马克斯少校的武器保护下,在对岸重新集合了。四个人又开始在林中穿行。他们可不知道,使用雪橇会容易得多,还能节省人力。
警长已经听到武器射击声,担心最糟糕的事情发生了。但在密林中,策马跑上去才是愚蠢之举,说不定会挨上对方的一颗子弹。在马匹踩出来的那条小径上,他们遇到了抬着担架的那几个人。
“怎么回事?”警长问道。布拉多克的士兵们作了解释。
“他逃走了吗?”
“是的。马克斯少校越过了溪流,可是他已经离开了。”
担架队继续往回走向开化之地,而警长的小分队则匆匆向前方的那条溪水赶去。
“你们不要笑。”警长厉声说。他已经对前方某处的那位年轻山民失去了耐心,“谁也没法靠弓和箭在战斗中取胜。看在上帝的份上,现在是一九七七年了。”
他们看见的两名伤员,都是脸朝下俯卧在临时担架上,屁股上垂直插着一支夏延人的火鸡羽毛箭。警长的小分队淌过溪水。他们拉着马匹的缰绳,一步三滑,深一脚浅一脚地抵达对岸,重新集合。这里不会有野餐的营地了。这儿有远古世界的原始景色。
杰里在直升机上。他在树林上方一千英尺的空中盘旋,直至发现正在淌过溪水的那批人马。这缩小了他的搜索范围。逃亡者必定在追捕队前方,在溪流与前方深山之间的某处。
可是,他的技术设备现在有一个问题。由于森林十分茂密,他无法用对讲机通知警长。当他使用对讲机时,警长能听见他的呼叫,但分辨不出他在说什么。静电干扰太厉害了,声音变得支离破碎。
杰里是在说:“我找到他了。我看到他了。”
他其实瞥见了一匹被人牵着缰绳的独行的马,马背上有一个披着毯子的姑娘的身影。逃亡者刚才穿过了林中的一小块开阔地面,空中巡视的直升机朝一边倾斜着,使飞行员能够得到最佳的俯视视线,就在此时,直升机飞行员有那么一秒钟看见了他们在那片林地里。但仅仅只有一秒钟,之后逃亡者又钻进了树林里。
本?克雷格抬头,透过树梢仰望头顶上方咔嗒作响的怪物。
“里面的人会把我们的位置告诉追捕队的。”轻风说。
“噪音那么响,他们怎么听得见呢?”他问道。
“这没有影响,本。反正他们有办法。”
这位边民自有办法对付。他从皮套里抽出那支古旧的夏普斯步枪,推进一颗长长的重磅子弹。为获得更好的视线,杰里已经下降了六百英尺高度,现在离地面只有两百码。他盘旋着,机鼻微微下倾,凝视着他们也许会穿越的又一片小小的林中开阔地。底下的那个人仔细瞄准后开火了。
一颗重磅子弹穿透直升机地板,从飞行员的两条大腿之间飞过,又擦过他的面孔,在天花板上留下一个星形弹孔。从地面上看到的是,直升机狂乱地绕了一圈,随后朝一侧边拖曳边急剧上升。它丝毫没有放慢速度,直到往侧面及上空移动了足有一英里远。
杰里这会儿正对着话筒尖声叫喊。
“保罗,那小子在我的机身上钻了一个孔。穿透了我的座舱罩。我得走了,必须回布里吉尔检查机身。要是他击中的是主旋翼,那我现在已经上西天了。我不能再冒险了,对吧?”
警长根本没听清这些话。他听见了老式步枪在远处发出的一声震响,也看见直升机在空中做了一个芭蕾舞动作,他还看见直升机朝地平线方向飞了过去。
“我们拥有现代化的技术设备。”一位护林官咕哝着说。
“算了吧,”刘易斯说,“那小伙子在林中生活了许多年。继续走吧,备妥步枪,睁大眼睛,竖起耳朵。我们在这里进行的是一次真正的追击。”
还有一名猎手听见了这支步枪的射击声,而且他的距离更近,大约半英里远。马克斯已经提议他走在追捕队的前方进行侦察。
“他正牵着马行走,先生。这意味着我可以移动得更快。他不会听见我接近的。如果我能看清楚,就能在与姑娘相隔几英尺的地方把他击倒。”
布拉多克同意了。马克斯朝前面跑去。他悄悄地边寻找掩护边前进,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一有风吹草动就赶紧躲进灌木丛。步枪的射击声给了他一个明确的追踪方向,大概是在他前方稍靠右侧、相距半英里的地方。他开始朝那里跑去。
前方的山坡上,本?克雷格已经把步枪插回皮套并恢复行军。只要再走上半英里,他就能走出森林,到达被称为银径高原的那块大石板了。从树梢上方望去,能够看到大山正在缓慢地向他靠近。他知道自己已经延缓了追捕队的速度,但没能使他们折返。他们仍在身后,仍在追赶。
一只鸟儿叫了,声音从他身后高高的树枝上传来。他知道那是什么鸟,也知道那种叫声,一种重复着的呱呱声。声音随着鸟儿逐渐飞远而慢慢消退。另一只鸟应和着,是同样的叫声,那是它们的警告声。他让罗斯巴德留下来吃草,自己走到蹄印左边二十英尺处,然后穿越松林朝后方走了过去。
马克斯沿着蹄印边隐蔽边向前跃进,直至来到一片林中空地。迷彩服和脸上涂抹的黑炭为他在光线昏暗的树林中提供了最好的伪装。他审视那片林中空地,见到地面中央有一枚亮晶晶的黄铜弹壳,不禁露出微笑。如此愚蠢的诡计。他知道,最好不要跑上前察看,免得挨上暗处的枪手的一颗子弹。他知道对方肯定就在那里。这个诱饵过于明显,刚好证明了这一点。他一寸一寸地检视空地对面的植物。
这时,他看到一条嫩枝在晃动。那是一颗灌木,是空地对面的一颗又大又密的灌木。微风吹动枝叶时总是朝着一个方向摇摆。这条树枝却摇向另一边。他盯住灌木细细察看,分辨出离地面六英尺处有一片淡淡的褐色污渍。他回想起头一天戴在骑马人头上的那顶狐皮狩猎帽。
他携带着自己最喜欢的武器:M16卡宾枪;枪管短、重量轻,绝对可靠。他用右手拇指把射击方式静静地推到自动挡,然后就开火了。半匣子弹射进那丛灌木,茶褐色的污渍消失了,然后倒下,重新出现在地上。等到这个时候,马克斯才不顾遮掩冲上前去。
夏延人从来不使用石棍。他们喜欢用斧子,可以从马背上用斧子朝侧面和下方砍去,或者准确又快速地抛出去。
飞来的斧子击中了马克斯少校右手的二头肌。皮肉被切开了,里面的骨头也被砍碎。M16卡宾枪从他软绵绵的手中滑落到地上。马克斯脸色灰白,他朝下看,把小斧从手上拔出。鲜血立即喷射出来。他用左手夹住伤口来止血,然后转身沿着原路跑下山去。
侦察兵扔下左手捏着的刚才用来拉动树枝的50英尺长细皮带,捡回自己的手斧和帽子跑去找他的马匹了。
布拉多克、他的儿子和剩余的三个人赶上前去,发现少校倚在一颗树上,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刘易斯警长和他的人马也听到了自动步枪的连续射击声。已经是第二次了,但这次跟逃亡者单发的枪声很不同,于是他们连忙策马赶了上去。资深的护林官看了一下少校受伤的手臂,说了声“止血带”,随即打开携带着的急救包。
在护林官包扎少校血肉模糊的手臂时,刘易斯警长听布拉多克讲述了事情经过。他厌恶地凝视着这个牧场主。
“我应该把你们全都抓起来,”他厉声说,“要不是我们现在身处远离文明的荒郊野岭,我一定会这么干。现在嘛,你们给我滚开,布拉多克先生,别来插手。”
“这事我要管到底,”布拉多克喊道,“那个野蛮人偷走了我儿子的女朋友,而且把我的三名员工弄成重伤……”
“你们本来就不应该来这里。现在,我要把那个小伙子抓起来审问,可我不想发生流血事件。因此,我要收缴你们的武器,全部收缴,就现在。”
若干支步枪对准了布拉多克的追捕队员。几名警官上前收缴了几支步枪和手枪。警长转向为少校包扎手臂的护林官。
“伤员怎么样?”
“要撤离,而且要快,”护林官说,“他可以由人陪同骑马返回雷德洛奇,但一共有二十英里路,而且地面崎岖不平,中间还夹着西福克溪,路上肯定不好受,他也许坚持不到那里。”
“前方是银径高原。无线电话在那里应该会畅通。我们可以在那里呼叫直升机。”
“你有什么建议?”
“直升机,”护林官说,“少校需要外科手术,而且不能耽搁,不然他的手臂就保不住了。”
他们继续骑马前进。来到林中开阔地面时,他们发现丢弃在那里的一支自动步枪和散落在四周的子弹壳。护林官仔细审视着。
“燧石箭头、一把飞斧、一支野牛枪。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警长?”
“我原以为我知道,”刘易斯说,“可现在也搞不清楚了。”
“嗯,”护林官说,“但他肯定不是一个无业的演员。”
本?克雷格站在森林边缘,眺望前方那块闪闪发光的平坦岩石。要去那条隐蔽的溪流,还有五英里路程;继续行走两英里就能跨过赫尔罗林高原,再走完最后的一英里,就能登上高山。他抚摸着罗斯巴德的脑袋和它那天鹅绒般柔软的鼻子。
“在太阳下山之前再辛苦一会儿,”他告诉母马,“再骑一段路,我们就自由了。”
他骑上马背,策马在岩石上慢跑起来。十分钟后,追捕队到达这个高原。但克雷格已经是岩面一英里之外的一个微小身影了。
离开树林后,无线电又能发挥作用了。刘易斯警长联系杰里,获悉小型直升机所受到的损伤。杰里已经回到比灵斯机场,另外借用了一架大型的贝尔直升机。
“快来这里,杰里。别担心狙击手。他已经在一英里之外,超出射程了。我们这里有一个人需要紧急救援。还有,侦察机的平民志愿飞行员怎么样了?告诉他,我现在就需要他。我要他到银径高原上空,不要低于五千英尺高度。告诉他,让他去找一个向着高山进发的独行骑马人。”
这时已经过了下午三点,太阳正向着西边的群峰移动。当太阳落到斯普里特山和熊牙山后时,黑暗就会很快降临。
杰里驾着贝尔直升机首先抵达。直升机“咔嗒—咔嗒”响着,从蓝色的天空中飞来,降落在那块平坦的岩石上。少校在搀扶下登上直升机,另有一名警官陪同着他。警方飞行员起飞了,他用无线电通知前方的比灵斯纪念医院,要求在停车场降落,还要求做好外科大手术的准备。
剩余的骑手们开始穿越高原。
“前方有一条暗溪,他不一定知道。”资深护林官赶上警长,一边并肩前进,一边说道,“那是莱克福克溪,溪水很深、很窄,溪岸很陡。只有一条路可供马匹涉水过去。他要找到那条路,恐怕会花很长时间。我们可以追上去,在那里抓住他。”
“可要是他埋伏在树林里,用步枪瞄准我们呢?我不想为此让你们受伤。”
“那我们怎么办?”
“别担心,”刘易斯说。“他没路出山的,甚至没法南下去怀俄明州。我们有空中的侦察,他逃不掉的。”
“如果他彻夜行军呢?”
“他的马已经筋疲力尽了,身边还有一位穿白色丝绸婚纱和拖鞋的姑娘。他已经不行了,而且他应该知道这一点。我们只要保持一英里左右的距离盯住他,然后等侦察机来。”
他们盯着前方那个遥远的微小身影继续骑行。侦察机在将近四点时飞了过来。年轻的飞行员是从比灵斯的工作岗位上被召唤来的,他平时在一家野营用品商店打工。莱克福克溪陡峭堤岸上方的树梢进入了视线。
飞行员的声音在警长的无线电设备上噼啪作响。
“你们要找什么?”
“我们的前方有一个独行的骑马人,还有一位裹着毯子的姑娘坐在他背后。你能看见吗?”
高空中的派珀飞机飞向那条溪水。
“能看见。这里有一条狭窄的溪流。他正在进入树林。”
“离远点。他有步枪,而且他是神枪手。”
他们看到派珀飞机爬升,然后在前方两英里处的溪水上方倾斜着转了个弯。
“好的。我还能看见他。他已经下了马,正牵着马往溪水里走。”
“他过不去的,”护林官表示不屑,“现在,我们能够追上他了。”
他们开始策马慢跑。布拉多克、他的儿子和剩余三名枪手带着空空的枪套跟在警官们后面。
“保持距离,”警长再次发出警告,“如果靠得太近,他仍然可以从树林中射击。他曾经对杰里来过这一手。”
“杰里是在六百英尺的低空盘旋,”飞行员的声音从空中噼噼啪啪地传了过来,“可我现在是在三千英尺的空中,以一百二十节的速度飞行。哦,他似乎已经找到了上岸的路,正在攀登赫尔罗林高原。”
警长看了看护林官,哼了一声。
“你认为他以前来过这里。”迷惑不解的护林官说。
“也许是来过。”刘易斯厉声说。
“不可能。谁来过这里,我们一清二楚。”
这群人抵达峡谷边沿,但松林挡住了视线,他们无法看见那个筋疲力尽的人拉着负重的马匹爬上了对岸。
护林官知道涉过溪流的唯一小径,但罗斯巴德的蹄印显示,他们也知道这条通路。当他们登上第二个高原时,逃亡者又成了远处的一个小点。
“天越来越黑了,油也快用完了,”飞行员说,“我要回去了。”
“最后盘旋一圈,”警长敦促说,“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他已经到了山上,又下了马在前方引路,正在爬北坡。不过,看起来他的马快支撑不住了,一路上踉踉跄跄的。我估计你们可以在日出时抓住他。愿你们大显身手,警长。”
派珀飞机在暮色渐浓的空中转了一个弯,嗡嗡作响地飞回比灵斯去了。
“我们要继续前进吗,警长?”一名警官问道。刘易斯警长摇摇头。这里空气稀薄,他们全都在大口喘气,黑夜正迅速降临。
“夜里没法赶路。我们在这里宿营等天亮。”
他们在溪岸上方的最后一片树林中扎了营。和面前苍茫暮色中的南方大山相比,岩石上的人和马匹宛如细小的尘埃。
他们取出厚实暖和的羊皮夹克穿在身上,还在树下找到一些枯枝。很快,一堆明亮而又温暖的篝火燃了起来。在警长的提议下,布拉多克、他儿子和剩余三个人在一百码之外安了营。
他们根本没想到会在这么高的山区过夜,没有带被褥或者食物。他们围着篝火坐在马毯上,背靠着从马上卸下来的鞍具,吃着糖果。刘易斯警长凝视着火焰。
“明天你打算怎么办,保罗?”他的副手汤姆?巴罗问道。
“我想一个人进山。不带枪。我要举着停战旗,带上一只喊话器。我要努力说服他,带着那个姑娘一起下山来。”
“那很危险。他是野孩子,也许他想杀死你。”护林官说。
“他今天原本可以杀死那三个人。”警长沉思后说,“他可以这么做,但他没有。他必然明白,在包围之下根本保护不了那个姑娘。我猜他应该不会朝一个打着白旗的执法人员开枪。他会先听别人说的是什么。这值得一试。”
寒冷的夜色包围了山区。本?克雷格连推带拉、连催带哄地引领罗斯巴德爬完最后一段山路,登上了那个洞穴外的大石板。罗斯巴德站在那里,浑身颤抖,眼睛迟钝麻木,而它的主人则把姑娘从它背上抱了下来。
克雷格做手势示意轻风走向那个古老的熊洞,他自己解下野牛袍为她铺在地上。他摘下还剩两支箭的箭筒,从背上取下弓,把它们放在一起。最后,他松开缰绳并卸下马鞍和两只驮袋。
卸去负担之后,这匹栗色母马朝灌木丛和底下干枯的枯叶走了几步。它后腿一曲,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后前腿也蜷了起来,侧躺在了地上。
克雷格跪在罗斯巴德旁边,捧起它的脑袋放在他的膝盖上,用手抚摩它的鼻子。在他的摩挲下,母马轻柔地嘶叫着,然后,它那勇敢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这位年轻人也耗尽了体力。他已经两天两夜没睡觉了,几乎没吃过什么东西,而且已经骑行加步行了将近一百英里。现在还有事情要做,他拖着步伐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
他在大石板的边缘俯视,远远看见底下朝北方向有追捕队的两堆篝火。他在那位老人曾经坐过的地方砍了一些树枝和树苗,点起一堆火。火光照亮了岩脊和山洞,还有他深爱着的姑娘那身着白色丝绸的身影。
他打开驮袋,取出他从城堡里带来的一些食物。他们并肩坐在野牛皮上,吃他们头一次一起吃的一顿饭。
他知道,他的马倒下以后,追捕也即将结束。但能预知未来的老人承诺过,这个姑娘将成为他的妻子,而且,无处不在的神灵也是这么说的。
底下的平原上,那些筋疲力尽的追捕队员们的谈话声渐渐消失。火光映红了他们的脸庞。他们静静坐着,望着火焰出了神。
高山上空气稀薄,万籁俱寂。一阵微风从山峰上吹来,但没有打破寂静。然后,响起了一个声音。
那声音划过夜空传到他们耳际,是由猫掌风[63]从山上带下来的。这是种叫声,又长又清晰,是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这不是痛苦或悲痛的叫声,而是一个人在欢愉过后松弛下来的喊声,难以用语言来形容,也无法重复。
警官们面面相觑,然后低头看着地面。警长看到他们的肩头在抽搐和颤抖。
一百码之外的比尔?布拉多克从火堆旁站了起来,他的部下这时候不敢看他的眼睛。他凝视着高山,脸部因为愤恨和憎恶而变得扭曲。
半夜里,气温开始下降。起初,这些人还以为是高山和空气稀薄引起的夜寒。他们颤抖着裹紧了身上的羊皮夹克。但牛仔裤抵御不了寒风,于是,他们蜷缩着身体往篝火跟前靠。
气温落到零摄氏度后还在往下降。警官们抬头看天空,一团团厚重的乌云遮住了群峰。他们看见高耸的后卫山侧翼有一抹微小的火光,随后火光便在视野内消失了。
这些人全都是蒙大拿当地人,对严酷的冬天习以为常,但十月下旬不应该这么寒冷。下半夜一点钟时,两位护林官估计,气温已经降到零下二十度,而且还在下降。到两点钟时,他们全都站了起来,睡意已经消失殆尽,他们跺着脚以保持血液循环,不停往手心吹热气,还往火堆里又添了些树枝,但都不起作用。厚重的雪花开始落下,飘进火堆里发出咝咝响声。篝火的火势也变小了。
资深的护林官冻得牙齿咯咯作响,他走到刘易斯警长旁边。
“我和卡尔认为,我们应该回到卡斯特森林里去避寒。”他提议说。
“那里是不是暖和一些?”警长问。
“也许是。”
“这里到底怎么回事?”
“你会认为我胡说八道的,警长。”
“我倒想听听。”
雪下得更密了,星星已经不见了,一道寒冷刺骨的白色幕帘正朝他们落下来。
“这地方曾经是克劳人的地盘和肖松尼人[64]的区域的交会点。多年前,在白人到来之前,战士们在这里战斗并且牺牲。印第安人相信,他们的灵魂仍在这些山上行走,他们认为这里是片神奇的地方。”
“真是个迷人的传说。可这鬼天气是怎么回事?”
“我说过这听起来像是胡说八道。可他们说,有时候,无处不在的神灵也会来这里,并带来‘长眠之寒’,没人承受得了。当然,这只是一种奇特的天气现象,但我觉得我们应该离开这儿。如果我们留下来,熬不到日出就会被冻僵。”
刘易斯警长想了想,然后点点头。
“备上鞍具,”他说,“我们骑马出去,也和布拉多克他们说一声。”
过了一会儿,这位护林官冒着暴风雪回来了。
“布拉多克说,他准备退回到溪边的避寒处,但不会再往后撤了。”
警长、两位护林官和警官们打着寒战重新淌过溪流,骑上马越过银径高原,回到了稠密的松林之中。林中的气温回升到零摄氏度。他们又点了堆篝火,活了过来。
凌晨四点半,山上的一层白色积雪崩裂,朝平原横扫下来。一道无声奔涌的密集雪浪如同一堵墙般盖过岩石,翻滚着跌入溪流,填满后又溢出来,冲上银径高原又奔腾了半英里,才终于停了下来。空中的乌云开始消散。
两个小时后,保罗?刘易斯警长站在森林边沿遥望南方。群山银装素裹。东方的朝霞染红了天际,预示这一天将会是个晴朗的日子。靛蓝色的天空变成了蛋青色。无线电通信器被他整晚贴身焐着,现在还能使用。
“杰里,”他呼叫着,“我们需要你开着贝尔直升机来这里,快点。我们这里下了一场暴风雪,情况看起来不太妙……不,我们已经回到森林边缘,就是昨天你把少校接回去的地方。你会在这里找到我们的。”
四座直升机从初升的太阳那边飞过来,降落在冰冷但没有积雪的那块岩石上。刘易斯让两名警官坐进后座,他自己爬上去坐到飞行员身边。
“回山上去。”
“那个枪手怎么办?”
“我觉得现在不会有人开枪了。他们能活下来就算运气好的了。”
直升机沿着头一天追捕队行走的路线飞行。莱克福克溪只有岸边的一些松树树梢还能看见。林中没有那五个人的踪影。他们继续朝那座山头飞去。警长在寻找他在空中见到过的那团淡淡的营火。飞行员很紧张,保持在高空中,在离地六百英尺的上空盘旋着。
刘易斯先看见了。高山上,山洞的入口处有片污黑的痕迹,前面是一块积着冰雪但宽度足够贝尔直升机降落的大石板。
“降下去,杰里。”
飞行员仔细地操纵飞机,张望着岩石堆里的动静,寻找一个举枪瞄准的人或者使用旧时黑火药的步枪的反光。没有动静。直升机降落在大石板上,桨叶仍在快速旋转,做好随时逃离的准备。
刘易斯警长握着手枪跳出舱门。警官们提着步枪钻出机舱,跳到了地上,跑到洞口作掩护。没有动静。刘易斯开始喊话。
“出来吧,举起双手。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没有应答,没有动静。他走着“之”字形的路线来到洞口边,然后朝四周打量。
除了地上的一堆东西,此外什么也没有。他好奇地钻进洞穴察看。地上有一团似乎是动物毛皮一样的东西。不管这东西曾经是什么,如今都因为年代久远而彻底腐烂了。毛已经褪光,只剩下纤维把它连在一起。他掀开这张动物皮。
姑娘身着白色丝绸婚纱躺在那里,一头瀑布般的黑发沾满冰霜,披在双肩上,她看起来好像是在婚**睡着了。但当他伸手去触碰时,感觉她的身体像石头般冰冷。
警长不顾附近是否还埋伏着枪手,把手枪插进枪套的他一把抱起姑娘,跑到山洞外面。
“把皮夹克脱下来裹住她,”他朝部下喊道,“把她放进后座,用你们的身体为她取暖。”
警官们脱下身上暖和的皮衣,包住姑娘的身子。一名警官抱住这个年轻女子爬进直升机后座,开始揉搓她的手脚。警长把另一个警官推到前排的空座椅上,对杰里喊道:“送她去雷德洛奇诊所。快点。通知他们,你会带一个快要冻死了的人过去。路上开足机舱里的暖气。她也许还有一丝获救的希望。之后再回来接我。”
他看着贝尔直升机隆隆响着升上天空,掠过高原和一直延伸到荒原的那片森林,飞向远方。他随后去探查洞穴和前面的石板。完成之后,他找到一块岩石坐了上去,眺望北方令人难以置信的景色。
在雷德洛奇的诊所里,医生和护士开始抢救那位姑娘。他们剥下那件冰冷的婚裙,摩擦她的手脚、手臂、腿和胸膛。她的体表温度低于冻伤界限,体内温度则处于危险范围。
二十分钟后,医生探察到了体内深处的一次微弱心跳,那是年轻的心脏为活命在奋斗。心跳停止了两次;医生进行了两次电击抢救,直至重新有了心跳。身体的温度开始回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