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方四英里的树林深处,刚刚袭击了莱缪尔·威尔逊的伊兹玛特·汗,现在自己要遭袭击了。那只山狮虽然已经很老了,要去袭击一只鹿动作稍嫌慢了一点,但它很狡猾,而且饥肠辘辘。它从两棵树之间的一块突出的石崖上下来。矮种马要不是已经累坏了,本来应该是能嗅出山狮的体味的。
阿富汗人反应到的第一件事是,有个黄褐色的东西快速地、猛地撞向那匹马,矮种马倒向一边。骑手及时抓住了威尔逊的那支步枪,把它从马鞍前桥上的枪套里抽了出来。他已经被掀到了马屁股后面,他站定后转过身来,瞄准后射击。
算他运气好,刚才山狮扑向了矮种马,而不是他,但他失去了他的坐骑。这匹矮种马还活着,但头部和背部都被重达一百三十五磅的山狮用爪子抓破了,站不起来了。伊兹玛特·汗用第二颗子弹结束了它的痛苦。矮种马死了,倒在了山狮的尸体上,把山狮的身躯和前腿压在了身下。
伊兹玛特·汗解开拴在马鞍后面的雪鞋,套在他的靴子上,背上步枪,看了一下指南针,继续向前行走。他前方一百码处有一块悬空的大岩石。他走到下面稍事休息,躲避一下风雪。虽然他没有意识到,那块岩石恰好为他挡住了身上的热量散发。
“干掉那只麋鹿。”林内特上尉说,“我认为它是一匹马,上面骑着那个逃犯。”
幽灵上的那位操作员重新审视了一下影像。
“你说得对。”他说,“我能看到六条腿。他停下来在休息呢。”
幽灵的武器有三个系统。最重型的是一百零五毫米的M102榴弹炮,它的威力十分强大,用一发炮弹去打一个人实在有些过分了。
接下来是四十毫米的“博福”式航炮,多年前从瑞典的防空高射炮演变过来。这是一种快速连发的炮弹,能把房屋和坦克撕成碎片。在得知目标是一个骑马的人之后,幽灵的机组人员选择了第三种,GAU-12/U“加特林”机关枪。这种可怕的火器每分钟可发射一千八百发子弹,每颗子弹有二十五毫米粗——直径约一英寸。只需一颗这种子弹,就能把人体撕裂。由五条枪管组成的旋转式“加特林”机枪火力威猛,如果对一个足球场扫射三十秒,上面任何比老鼠大的动物就都没活路了,而这只老鼠会被吓死。
GAU-12/U“加特林”机关枪的最大射程是一万两千英尺,于是正在盘旋的“幽灵”把高度降到了一万英尺,锁定目标后射击了十秒钟,把三百发子弹都倾泻到了冰雪中的那匹矮种马的尸身上。
“什么也没留下,”图像操作员说,“人和马,都完蛋了。”
“谢谢你,EF。”林内特说,“我们现在就去察看。”
任务已经完成,幽灵返回麦科德空军基地去了。
雪停了。滑雪板在新雪上咝咝地响着,轻轻滑行着,在战士们熟练的操纵下达到了它们应有的速度,“阿尔法”小分队来到了矮种马的残体旁边。雪地上没几块比人的手臂更大的碎片,但它们肯定是马的碎片,而不是人的。除了几片黄褐色的皮毛。
林内特用了十分钟时间寻找北极御寒服、靴子、雪鞋、猎刀、股骨、头颅和胡子的碎片。
那副滑雪板就躺在那里,但其中一只已经折断。应该是在矮种马倒下时折断的。有一只羊皮套筒,但步枪没在里面。没有雪鞋,没有阿富汗人。
离黎明只有两个小时了,现在发展成了一次竞赛,一个穿雪鞋的人与十二个蹬滑雪板的人。双方都筋疲力尽,都近乎绝望。“阿尔法”小分队携带着GPS,即全球定位系统。当东方的天空露出一抹鱼肚白时,负责侦察的那位中士轻声说:“离边境只有半英里了。”
二十分钟后,他们来到了一个悬崖边,俯瞰下去是一条从左到右的山谷。一条伐木道路构成了美国与加拿大的边境。在他们的正对面也有一片悬崖,上面有一块开阔地,坐落着一片木屋。这是加拿大伐木工人在冰雪消融后的工作和生活设施。
林内特俯卧下来,用前臂举起望远镜,观察着对面的风景。没有活动的物体。天光更亮了。
用不着吩咐,两名狙击手就从枪套里抽出他们的武器,装上瞄准镜,分别推入一颗子弹,卧倒,透过瞄准镜的凹槽注视着对面的情况。
在部队里,狙击手是一群怪异的人。他们从来不接近他们要杀的人,但显然他们能比任何人都更清楚、更逼近地看清目标。在肉搏战几乎已经灭绝的今天,大多数人不是死于敌人之手,而是死于敌人的电脑。从另一个大洲或从某个海域水下发射出一枚导弹,把他们炸得粉身碎骨。从他们既看不见又听不见的高空,一架飞机扔下来一颗聪明的炸弹,把他们炸毁。在近距离,杀手躲在盘旋在空中的直升机机枪后面,只是模糊地看到他们的身影在跑动、躲避,试图开枪回击,不像是真正的人。
狙击手就是这么看敌人的。他静静地、一动不动地卧在地上,看到他的目标已经有三天没刮胡子了,这个人在伸懒腰,在打哈欠,在把铁罐里的扁豆舀出来,在拉开裤子的拉链准备撒尿,或者在一英里外正凝视着他看不见的瞄准镜镜头。狙击手是特殊的人,他们能够洞察心灵。
他们生活在一个隐蔽的世界里。他们是如此讲究精准,因此他们偏好宁静,只着迷于弹头的重量、火药的威力、子弹受风影响的程度、子弹在不同距离下的射程以及枪械能否再进行更细微的改进。
与所有专家一样,他们也有对设备的偏好。有些狙击手喜欢一种很轻的子弹,如“雷明顿”M700点三○八,这种子弹是如此细小,以致必须戴上套子才能滑入枪管里。
其他人坚持使用M21,这是M14标准作战步枪的狙击手版。最重的是“巴雷特”50轻型,这种怪物能射出食指般粗的子弹,在一英里之远仍有足够的力度把人体炸裂。
伏在林内特上尉身旁的是他的首席狙击手彼得·比尔鲍军士长。他是印第安父亲与西班牙母亲的混血儿,来自底特律的贫民区,部队是他的全部。他长着一副高高的颧骨,眼睛像狼一般斜视着。他是美军绿色贝雷帽特种部队中最优秀的神枪手。
他斜着眼睛扫描对面的山谷时,胸前是一支由爱达荷州夏泰兵工厂生产的点四○八“夏延”狙击步枪。这是一种新近改进的枪械,经过靶场里三千多发子弹的试射,他选中这把作为他的武器。这是一把拉栓式步枪,是他最钟爱的,因为完全关上枪膛能在子弹击发的瞬间额外增加枪械的稳定性。
他已经推上了一颗又长又细的子弹,在此之前他已经擦亮了弹头,以彻底消除在飞射过程中极微小的震动。枪膛上安装着一面“莱瑟伍德”二十四倍的瞄准镜。
“我看见他了,上尉。”他轻声说。
望远镜没能发现这个亡命天涯的逃亡者,但瞄准镜找到了他。在山谷对面的那片木屋中,有一个三面是木墙一面是玻璃门的电话亭。
“个子很高,头发很长,留着一蓬黑胡子?”
“是的。”
“他在干什么?”
“他在一个电话亭里,长官。”
在关塔那摩湾被囚禁期间,伊兹玛特·汗很少与狱友接触,但有一个约旦人,与他在同一座牢房关押过几个月,也是单独监禁。此人九十年代中期曾在波黑作战,后来成了“基地”组织训练营的教官,是一个死硬分子。
趁圣诞节期间监狱的警卫有所松懈,犯人们可以从一个囚室到另一个囚室去与狱友说上几句话。如果你能从这里出去,那时约旦人告诉他,我有一个朋友。我们曾一起在训练营里待过。他绝对可靠,愿意帮助真正的信徒。只要提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于是他有了一个名字,和一个电话号码,虽然伊兹玛特·汗并不知道这个人住在哪里。他不太清楚该如何拨打长途电话。他倒是有二十五美分的硬币,作为话费足够。不过糟糕的是,他不知道从加拿大拨往海外的长途号是什么。所以他塞进一个二十五美分的硬币,接话务员。
“请问您要拨打什么号码?”线路里传来了加拿大电话接线员的问话。
缓慢地,他用结结巴巴的英语读出了他记住的那串数字。
“这是英国的号码,”接线员说,“您在使用二十五美分的硬币吗?”
“是的。”
“可以接受。请投进八枚硬币,然后我会为您接通。当您听到‘哔哔’的声音时,如果想继续通话,就再投进硬币。”
“你瞄准目标了吗?”林内特上尉问道。
“是的,先生。”狙击手彼得·比尔鲍回答。
“干掉他。”
“可是他在加拿大呀,长官。”
“干掉他。”
彼得·比尔鲍军士长慢慢地、静静地吸了一口气,屏住呼吸,扣动了扳机。他的距离仪显示,射程是静止空气中的两千一百码,超过了一英里。
伊兹玛特·汗正在把硬币投进槽内。他没有抬头看。电话亭的玻璃门碎裂了,子弹掀去了他的后脑勺。
话务员在耐心等待着。伐木营地里的那个人只塞进了两枚硬币,然后好像就离开了亭子,话筒垂落在那里。最后,她没有其他选择,只能挂断,取消了这次通话。
因为跨国境射击的敏感性,此事没有写过正式的书面报告。
林内特上尉向他的指挥官作了汇报,后者又转告了在华盛顿的马雷克·古米尼。此后就没有下文了。
当大地回春,冰雪消融,伐木工人们返回来时,这具尸体被发现了。悬挂的话筒已经断了线。验尸官没能发现什么重大线索,于是写了一份简单的笔录。那人身穿美国衣物,但在边境地区这并不奇怪。他没有身份证,当地人谁也不认识他。
聚集在验尸官办公室的人,大都猜测那人是猎人打鹿时猎枪走火的牺牲品,又一次粗心或子弹崩飞的意外。他被埋葬在一个没有标志的坟墓里。
由于边境南边的美国没人愿意掀起波澜,所以从来没人想起过去问问那个逃犯要拨的是什么号码。当然如果去询问就会暴露射击的来源,所以也就没人去问。
事实上,他要拨打的号码是英国伯明翰阿斯顿大学校园附近的一套小公寓的。那是阿里·阿齐兹·哈塔卜博士的住所,而这部电话正被英国军情五局监听着。反恐特工人员在等待截获足够的证据之后进行突袭和逮捕。证据一个月以后他们才得到。
那天早晨,阿富汗人试图通话的是苏伊士运河以西唯一知道那艘“鬼船”名字的人。
两周以后,追猎“鬼船”的热情开始减退,因为“鬼船”显然并不存在,这种观点来自华盛顿。
就为了在一座听都没听说过的岛上有人塞进潜水包里一张潦草写就的纸条,还要浪费多少时间,产生多少麻烦、多少费用?中情局副局长马雷克·古米尼飞到伦敦去与史蒂夫·希尔会谈了,这时候秘密情报局海运专家萨姆·西摩尔从劳埃德航务的伊普斯威奇总部打来一个电话,把事情弄得更糟了——他改主意了。希尔命令他来伦敦作解释。
“从各种迹象来看,”西摩尔说,“‘基地’组织用一艘大船来堵住一条重要的黄金水道从而破坏全球贸易,是可能性最大的选择,但不是唯一的选择。”
“你现在为什么认为这路子错了?”马雷克·古米尼问。
“因为,先生,能够达到这个目的的全世界每一艘大船都已经被检查过了。它们都是安全的。那就剩下了二号和三号选择,这两种是可以互相变换的,只是目标不同。我认为我们现在应该关注三号选择——在一个海滨城市实施大屠杀。本·拉登公开声称转移到经济目标很可能是一个骗局,或者也许他已经改变了主意。”
“好吧,萨姆,你来说说。史蒂夫和我都有上面的领导在逼我们拿出方案,不然就要我们的脑袋。如果他们不是要弄沉一艘大船,那会是什么?”
“对于三号威胁,比起船只来,我们更应注重核查的是货物。货量不需要很大,只要绝对致命就行。劳埃德航务有一个危险货物部门,当然保险费是不同的。”
“军火船?”希尔问,“又一次哈利法克斯爆炸事件?”
“根据科学家的说法,如今的军火不会这么容易发生爆炸了。现代的军火在船舱内爆炸是需要条件的。一家鞭炮工厂爆炸都会产生更大的破坏,但与‘九一一’相比,这种算不上什么‘壮举’。发生在印度博帕尔的化学品泄露远比这个更为严重,二恶英,一种致命的除草剂。”
“那是一辆槽罐车,载运着二恶英开上了伦敦公园路,再用塑胶炸药完成任务。”希尔提示说。
“但这些化学品在制造工厂和仓库里是严加看管的。”古米尼表示了不同的意见,“他们怎么能够不被发觉而拿到这种货物呢?”
“而且现在范围已经缩小了,运载工具是一艘船。”西摩尔说,“这种货物如果被劫持,会立即引发反击。”
“除了在第三世界的某些地区,那些地方无法无天。”古米尼说。
“但这些超级致命毒物已经不在那些地区生产了,劳动力成本再低也不去了,先生。”
“那么,我们又回到了船上?”希尔说,“又一艘油轮爆炸?”
“原油是不会爆炸的。”西摩尔指出,“‘托利峡谷’号超级油轮[28]在法国海岸附近触礁溢油后,用了燃烧炸弹才把原油点火烧掉。油轮漏油,只会造成经济破坏,而不是一场大屠杀。但一艘小小的液化气运输船却能达到这个目的。液化气是一种可以加压浓缩、适合运输的危险品。”
“液态天然气?”古米尼问道。他马上在想美国有多少个港口在进口浓缩天然气用于工业燃料,港口的数量很难确定,不过,码头设施肯定都建在远离居住区的地方吧?
“液化天然气,即LNG,不易起火燃烧。”西摩尔解释道,“它可以在零下二百五十六华氏度的温度下,储存在特殊的双层船舱里运输。即使你劫持一艘液化天然气运输船,这种物质也先要在大气中挥发几个小时才能成为可燃气体。但专家们提示,它们中最危险最可怕的是LPG,即液化石油气。
“这种物质非常可怕,一艘小型运输船的载运量,如果经过十分钟的裂变烧烤,将释放出相当于三十颗广岛原子弹的威力,将是这个星球上最大的非核爆炸。”
泰晤士河畔的这个房间里一片沉默。史蒂夫·希尔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四月的阳光下缓慢流过的河水。
“请用通俗的语言说说你的观点,萨姆。”
“我认为,我们一直在错误的海洋寻找错误的船只。我们唯一的突破是,这是一个极特殊的、很小的市场。液化石油气最大的进口国是美国。我知道华盛顿的观点是这一切也许是在捕风捉影。我认为我们应该走完最后的那段路。美国应该检查即将进入其水域的每一艘液化石油气运输船,不仅仅是从远东开过来的。对每艘这样的船进行拦截,登轮检查。劳埃德航务那边,我可以核查世界上其他国家液化石油气的海运状况,不管是什么航向的。”
马雷克·古米尼搭乘下一次航班返回华盛顿去了。有一些会议要开,还有一些工作要做。当他从伦敦希思罗机场起飞时,里士满伯爵夫人号货船正绕过南非的厄加勒斯角,进入大西洋。
船的航速很快。印尼驾驶员估算,厄加勒斯海流和由南往北的本格拉海流能使船节省一天船期,抵达目的地还有充裕的时间。
厄加勒斯角外海的洋面上,很多船只正从印度洋驶往欧洲和北美。有大型矿船,也有杂货船,把亚洲低成本产出的商品运到欧美销售。还有一些是无法通过苏伊士运河的超级油轮,电脑在由东向西的航线上自动驾驶,船员们都在玩扑克。
所有这些船只都被注意到了。在人们无法看见的高空中,人造卫星在内层空间遨游,它们的摄像机把拍摄到的船只、每只船尾上的船名图像源源不断地发往华盛顿。而且,根据最近的法律规定,每只船都配有发射机应答器,船只的所有呼叫都会报告给当局。船只的身份都核实了一遍,包括里士满伯爵夫人号——劳埃德航务与西伯特和艾伯克龙比航运公司共同证明它是一艘小货船,注册港是英国利物浦,正载着合法的货物从印尼泗水驶往美国巴尔的摩。对美国来说,没必要深究它,因为它距离美国海岸还有几千海里呢。
在马雷克·古米尼抵达华盛顿几个小时后,美国的预防措施有了改变。太平洋的警戒线设到了离海岸一千海里的海面上。从拉布拉多到波多黎各,从加勒比海到墨西哥尤卡坦半岛,这片大西洋上也建起了相同的警戒线。
没有吵吵嚷嚷,没有公开宣布,检查的重点已经从超级油轮和大型货船(其实都已经核查过了)转移到委内瑞拉与圣劳伦斯河之间航行着的几十艘小型化学品运输船上了。每一架空闲的EP-3“猎户座”电子侦察机都接到命令去参与海岸巡逻,飞翔在热带和亚热带上空几万平方英里的范围里,寻找小型化工船,尤其是那些载运液化气的船舶。
美国的产业界给予了全面合作,提供了预期到港的每票货物的详情,包括接卸地点和时间。产业界提供的信息与在海上所观察到的情况进行了交叉核实,全都能够对应起来。液化气运输船可以进港和停泊,但必须在二百海里外让美国海军、海军陆战队或海岸警卫队的检查监护小组登船,在他们的武装监护下进入美国海港。
玛利亚女士号回到了西班牙港,这时,两名安插进来的恐怖分子船员看见了他们等待的信号。按照事先给他们的指示,他们开始行动了。
特立尼达和多巴哥共和国为美国提供各种石油化工产品。玛利亚女士号停泊在海边的一个岛上,上面建有化工罐区和码头,可供大大小小的化学品运输船进港、停泊、装货和离港,用不着进入市区。
玛利亚女士号是一艘小型化工船,只在有小型码头设施的岛屿之间航行,这些设施是接待不了大型油轮的。
与另外两艘小型化工船一起,玛利亚女士号停泊在化工码头远处一个特殊的区位。毕竟它要装运的货物是液化石油气,所以装货期间,没人愿意靠得太近。下午晚些时候,货装完了,巴勃罗·蒙塔尔班船长正张罗着准备开船。
船只解开缆绳从泊位启航,此时热带的天光再过两个小时才会黑下来。距海岸一海里处,它与一艘充气式快艇擦肩而过,艇上有四个人在垂钓。这就是等待中的那个信号。
两名印度水手离开工作岗位,跑向甲板下他们的储物柜,拿来了手枪。一个去了船体中部,那里距水面最近,是人员登船的地点。另一个去了驾驶台,把枪口直接对准了蒙塔尔班船长的太阳穴。
“请不要乱动,船长。”他礼貌地说,“没有必要减低船速。我的朋友将在几分钟内登轮。不要试图广播,否则我将不得不向你开枪。”
船长已经吓呆了,不可能违背对方的旨意。他回过身来,瞟了一眼驾驶台一侧的无线电设备,但印度人捕捉到了他的目光,并摇了摇头。就这样,抵抗被压制下去了。几分钟后,四名恐怖分子上了船,反抗的机会已经完全失去了。
最后一个登船的人用一把利刃割破了充气快艇。解开缆索后,瘪了气的快艇在船尾的水流中沉了下去。其余三个人提起帆布背包穿行在布满了管线和舱口的前甲板,朝船尾走来。
一会儿工夫,两个阿尔及利亚人和两个摩洛哥人就出现在驾驶台上,他们是哈塔卜博士一个月之前派遣过来的。他们只会说北非阿拉伯语,但那两个彬彬有礼的印度人可以给他们做翻译。四名南美船员被召唤到前甲板,在那里待命。一条新的航线将会制订出来,船只即将改变方向。
天黑后一小时,那四名船员就被杀了,脚踝被拴上从前舱储物柜取来的铁链,然后被抛进了海里。如果说此前蒙塔尔班船长还有一丝想反抗的念头,这时候他的希望彻底破灭了。这些恐怖分子杀人的动作很机械化。那两个阿尔及利亚人曾经是国内“伊斯兰武装团体”的成员,屠杀过几百个孤独无助的内地农夫——为了向阿尔及尔的政府发送一个信息。他们杀过很多男女老少和老弱病残,所以,杀掉这四名船员只是小事一桩。
玛利亚女士号整晚一直在向北航行,但不是去原计划的目的地波多黎各。船的左舷是浩瀚的加勒比海,一直延续到墨西哥。右舷分别是向风群岛和背风群岛。那里温暖的海水是公认最适宜度假的,但那里也活跃着几百艘小型货船和化工船,为这些岛屿的居民和游客送去他们所需的物资和日用品。
玛利亚女士号将消失在这些迷宫一般的岛屿和沿海货船之中,而波多黎各方面至多只会认为它是延误到港。
里士满伯爵夫人号货船抵达了赤道无风带,此时海面上风平浪静。尤素夫·易卜拉欣从他的舱室里出来了。他脸色苍白,因为晕船而显得憔悴,但在下达命令时他那双充满了仇恨的黑眼睛依然炯炯有神。船员们从机舱的储藏间里搬来了一艘充气快艇。充足空气后,二十英尺长的小艇被挂在船尾的两根吊艇柱上。
六个人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地从甲板下扛来一台一百马力舷外发动机,装在快艇的尾部,然后用绞车把快艇放到船尾下面平静的水面上。
油箱也吊着放下去,扣在挂钩里。试了几次点火,引擎突突响着发动起来了。印尼籍的驾驶员坐到舵盘后面,驾驶快艇环绕“伯爵夫人”迅速地转了一圈。
然后,其他六个人通过船舷边的软梯下到快艇上,只留下那个残疾杀手易卜拉欣在大船的驾驶台上掌舵。显然他们在排练。
排练的目的是用快艇把摄影师苏莱曼载到距货船三百码开外的地方,用数码设备把这只船拍摄下来,好让他用笔记本电脑连上卫星电话,把这些图像发送到地球另一边的某个网站去制作、播放。
麦克·马丁完全明白他正在看的是什么。对恐怖主义来说,互联网和电子空间已经成为不可或缺的工具。每一次暴行只要能在新闻里播放就是一次成功;每一次暴行只要能让七十个国家的穆斯林青年看到就是一次胜利。这就是招募新人的办法——让他们看到暴行并渴望效仿。
当初在苏格兰的福布斯城堡,马丁看过伊拉克制作的恐怖袭击录像。自杀式炸弹袭击者对着镜头微笑着,然后驾车赴死。这种情况下摄影师没死。显然,到时候这艘转圈的快艇要对目标进行监控和拍摄,直至艇上的七个人全部丧生,似乎只有舵轮旁的易卜拉欣能活下来。
但马丁不知道这将在何时、何地发生,也不知道那些海运集装箱里装的是什么可怕的物质。他考虑是否有可能第一个返回伯爵夫人号,想法破坏充气快艇,干掉易卜拉欣并接管这艘货轮。但显然没有机会。汽艇的速度很快,六个人将在几秒钟之内一拥而上,爬上船来。
操练结束后,充气艇被吊上来挂在吊艇柱下面,看起来跟其他船上的附属小艇没什么两样。轮机员加大了动力,伯爵夫人号朝西北方向驶去,掠过了塞内加尔的海岸。
从晕船中恢复过来的尤素夫·易卜拉欣现在大多数时间都待在驾驶台上,或是船员们聚集的起居室里。气氛本就已经很紧张了,他在场更是加剧了紧张程度。
这八个人都下定决心要成为烈士。但这并不能消除等待的焦虑,以及令他们煎熬的无聊。只有不时地做祈祷和诵读《古兰经》,才能让他们保持镇静和坚定不移的信念。
除了化学师和易卜拉欣,没人知道里士满伯爵夫人号驾驶台前面那几个铁制集装箱里究竟装着什么东西。而且显然只有易卜拉欣知道最终的任务和目标。另外七个人只能相信他们的英雄事迹将永垂不朽。
马丁发现,行动指挥官与他们待在一起的时候,他那双空洞疯狂的眼睛经常盯着自己看。
疑虑开始让马丁不安。易卜拉欣是否在阿富汗见到过伊兹玛特·汗?这个变态会不会提出他回答不了的问题?在一天几次的祈祷中他有没有说漏嘴过哪怕一个单词?易卜拉欣会不会让他背诵他没学过的那些段落作为对他的考验?
事实上,他猜的对错各半。坐在餐桌对面的约旦狂人从来没有见过伊兹玛特·汗,虽然他听过这位传奇的塔利班勇士的事迹。马丁的祈祷也没有出过错。易卜拉欣只是嫉妒这个阿富汗人战斗英雄的名声,他自己从来没有获得过。因此,由于仇恨,他产生了一个念头,这个阿富汗人应该是个叛徒,应该被揭发,被干掉。
但他克制着他的愤恨,依据的是这世界上最古老的理由——他害怕山民,即使他在衣袍里面的腰带上随身带着枪,而且已经发誓准备赴死,他还是抑制不住对这个托拉博拉山民的敬畏。所以,他盘算着,注视着,等待着,对自己的意图秘而不宣。
如果“鬼船”确实存在,西方对它的搜捕也已经第二次受到了挫折。英国秘情局中东处处长史蒂夫·希尔被逼着提供信息,一切信息,以抚慰已被挫折搞得焦头烂额的唐宁街。
这位中东处的主管无法回答英国首相和美国总统压到他头上的四个问题:这艘船是不是确实存在?如果存在,那它是什么?在哪里?哪座城市是它的目标?每天的例会简直是炼狱。
秘密情报局局长沉默着。白沙瓦事件之后,上级一致认为有一次特大恐怖行动正在酝酿和准备之中。但情报界不是一个混日子的地方,上头的要求必须得到满足。
自从海关查获了那张写着潦草信息的入境登记卡以后,一直没有“撬棍”的消息。他是死是活没人知道,有些人已经不关心了。四周过去了,每过一天都有人觉得“他已经是过去式了”。
有些人嘀咕说,他已经完成了他的任务,被抓住、被杀了,所以恐怖分子的阴谋也应该已经流产了。只有希尔告诫大家要小心行事,继续搜寻未知的威胁。他心情沉重地驾车去伊普斯威奇,去与萨姆·西摩尔以及劳埃德航务危险品处的两位专家开会商讨。
“萨姆,伦敦那次你用了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形容,‘相当于三十颗广岛原子弹的威力’。一条小小的化学品运输船怎么可能比整个‘曼哈顿项目’还要厉害呢?”
萨姆·西摩尔已经殚精竭虑。三十二岁的他似乎看到自己在英国情报机关那颇具前途的事业正在转向中央档案馆文档管理。他的任务日益变得更难完成。
他解释道:“史蒂夫,一颗原子弹爆炸,其杀伤力来自四种波。光波非常强烈,它能烧灼人的眼角膜,除非此人有黑色镜片的防护;接着是热浪,那种热量非常可怕,所到之处会点燃一切物体;再就是冲击波,能推倒几英里以外的建筑物;而第四种伽玛辐射是长期的,能使人产生癌变和畸形。液化石油气在爆炸时,没有其他三种威力,这种爆炸只产生热浪。
“但这是一种非常强劲的能量,它能使钢铁像蜂蜜般流动,让混凝土碎成粉末。你听说过‘油气炸弹’吧?它的威力异常强大,让固体汽油相形见绌。它们都来源于石油。
“液化石油气比空气重。在运输时,它不像液化天然气必须保持在极低的温度下,它只需要加压。所以,液化石油气运输船的船舱是双层的。如果这种船的船体破裂,液化石油气就会喷发出来,但通常肉眼是看不见的,然后它与空气相混合。这种气体比空气重,因此它将盘旋在溢出地点附近,形成一个巨大的油气炸弹。一旦遇火,整船货物都将炸成一片火海,可怕的火海,温度迅速升至摄氏五千度。然后它开始滚动。它呼呼生风,从源头向外滚动,形成一个咆哮的火球,席卷一切,吞噬一切,直至消耗殆尽。然后,它像一支点完的蜡烛那样熄灭。”
“火球能滚多远?”希尔问道。
“嗯,根据我这两位新朋友的说法,一艘小型液化气运输船,姑且定为八千吨吧,完全喷发点火后,半径五公里内它会扫平一切,杀死所有生命。最后一件事,我刚才说它呼呼生风,它能把空气从周边吸入中心,供自己燃烧,所以即使人躲在距爆炸中心五公里以外的掩体内也会因为缺乏空气而死于窒息。”
史蒂夫·希尔的脑海里浮现出这种可怕的爆炸之后一座港口城市的惨状,恐怕连郊区都难以幸免。
“这类的化工船是否都在检查?”
“每一艘都检查过了,大型的、小型的、微型的。我们的危险货物小组只有两个人,但他们都是好样的。事实上,刚才他们已经进行到了最后几艘液化石油气运输船。
“至于杂货船,它们数量太多,我们不得不去掉一万吨以下的船只。除非它们进入美国东、西海岸的禁区。之后将由美国人去检查。
“至于其他的,世界上每一个港口都已接到通知,西方情报机关认为公海上也许有一艘遭劫持的‘鬼船’在航行,他们必须采取适当的预防措施。但坦率地说,可能成为‘基地’组织目标的港口,肯定应该是在西方的某个发达国家,不会是尼日利亚、柬埔寨,不会是穆斯林国家、印度教国家或佛教国家。这样,剩下的非美国港口就不到三百个了。”
有人敲了一下门,接着一个脑袋探了进来,脸颊红扑扑的。这是个年轻人,名叫康拉德·菲普斯。
“刚刚检查了最后一艘船,萨姆。‘威廉米娜·桑托斯’轮,从委内瑞拉港口加拉加斯出发,要去美国南方的加尔文斯顿,情况正常。美国人准备登轮检查。”
“全都检查完了?”希尔问,“世界上每一艘液化石油气运输船都没问题?”
“这种船的数量并不多,史蒂夫。”西摩尔解释。
“看来,液化石油气运输船这个想法也是一条死胡同。”希尔说完就站了起来,准备返回伦敦了。
“有一件事让我有些担心,希尔先生。”危险品运输专家说。
“叫我史蒂夫吧。”希尔说。在秘密情报局,除了局长,大家都不分职位高低直呼姓名,体现出一个团队的团结精神。
“嗯,三周之前,一艘液化石油气运输船全体船员遇难。”
“哦?”
“其实,没人看见船只下沉。船长曾用无线电呼救,说他船上机舱发生火灾,无法自救。然后就消失了。船名叫爪哇星辰。”
“有什么线索吗?”
“嗯,线索有。在船长结束通讯之前,他报出了船只的确切位置。首先赶到现场的是一艘从南方过来的冷藏船。该船长报告说在现场发现了自动充气小艇、救生衣和遇难船只的各种漂浮物。没有人员幸存的迹象。此后再也没有这艘船的船长和船员的任何消息了。”
“一场悲剧,但那又怎么样呢?”希尔问道。
“是海难发生的地点,先生,哦,不……史蒂夫。在苏拉威西海,距离那个叫拉布安岛的地方只有两百海里。”
“哦,糟糕。”史蒂夫·希尔说,然后他就返回伦敦去了。
史蒂夫·希尔驾车返回伦敦时,里士满伯爵夫人号货船已经穿过了赤道。它朝着西北偏北方向航行,只有驾驶员知道确切位置。它正在奔赴亚速尔群岛以西八百海里、美国海岸以东一千二百海里的一个地点。如果朝正西延伸,这个航向指向美国人口稠密的切萨皮克湾顶端的巴尔的摩。
伯爵夫人号上的人开始为进入天堂而作准备。包括剃去身上的体毛,书写最后的信仰声明。这些声明是对着镜头、由书写人大声宣读的。
阿富汗人也宣读了他的声明,但他选择了用普什图语。尤素夫·易卜拉欣在阿富汗待过一段时间,也会几句普什图语。他尽力试图理解,不过,即便他精通这种语言,他也挑不出这份声明的毛病。
这个阿富汗山民在声明中说到,他被美军的火箭搞得家破人亡,而很快,在他得以对撒旦伸张最后正义的时刻,他就能与家人相会,他感到由衷的高兴。他在宣读时明白,这些声明实际上都抵达不了彼岸。这一切都将由苏莱曼用数码设备发送出去——在他自己死去之前,在他的设备与他同归于尽之前。似乎没人知道他们将如何死,美国将遭到哪种形式的正义惩罚——除了那位爆炸专家和易卜拉欣本人。但他们什么也没有透露。
由于所有船员一日三餐都在吃冷餐的罐头食品,所以没人发现厨房里少了一把七英寸长的切肉刀。
在没人注意的时候,马丁悄悄地在磨刀石上把刀刃磨得极为锋利。他想在夜深人静时潜往船尾去割破那艘小艇,但经过再三考虑他放弃了这个念头。
他与另五个人共居在首尖舱内。操舵水手的驾驶台就在船尾通道旁边,那人一直不离左右;无线电报务员就居住在驾驶台后面小型报务室里;而轮机员总是在船尾驾驶台下面的机舱里。他们中的任何人都可以探头出来看见他。
而且损坏也会被发现。他们立即就会知道船上有人蓄意破坏。快艇损失将是整个行动的一个挫折,但还不至于放弃行动。而且或许还有时间来弥补这个损坏。马丁丢掉了这个念头,但那把刀用布片包起来插在了他的后腰带上。每次轮到他在驾驶台上值班时,他都试图弄清楚他们在驶向哪一个港口,以及他也许可以破坏的那几个海运集装箱里装的是什么东西。但这两个问题的答案一直都没有浮出水面,伯爵夫人号继续朝着西北偏北的方向航行。
全球性的检查改变了方式并缩小了范围。所有的远洋巨轮,所有的油轮和所有的液化气运输船都已被核查并验明了身份。所有的船只身份识别应答机都符合它们应该回答的内容,所有的航线都符合计划的路径,三千个船长已经亲自和他们的船舶公司总部以及代理通过话,报出了各自的生日和个人背景情况——即使有人胁迫船长,劫匪也无从知道他们是否在说谎,而这些信息也都一一对应了。
美国的海军、海军陆战队和海岸警卫队,正在对准备进港挂靠的每一艘货船实施登轮检查和监护。这造成了极大的经济损失和不便,但与世界上最大经济体可能遭遇的实质性破坏相比,这些不足挂齿。
根据英国伊普斯威奇提供的信息,爪哇星辰号的来历和船东都被仔细核查了。因为这是一艘小船,船舶公司挂靠在一个空壳公司,而该空壳公司又寄居在远东地区的一家银行里。供货的加里曼丹炼油厂是合法的,但他们并不清楚船只的情况。造船厂也派人调查过了——这条船换过六次东家——厂方提供了船只的图纸。然后找到一艘相同尺寸的姐妹船,于是美国人纷纷拿着卷尺赶了过去。电脑图像显示出与爪哇星辰号一模一样的复制品,但毕竟不是它。
爪哇星辰号的船旗国也走访过了。那是波利尼西亚的一个环礁共和国,调查人员很快就搞清楚这艘液化气运输船从来就没到过那里。
西方世界需要得到三个问题的答案:爪哇星辰号真的失事了吗?如果没有,那么它在哪里?它的新船名是什么?在太空中遨游的KH-11人造卫星接到指令专门去搜寻与爪哇星辰号相类似的货船。
四月的第一周,苏格兰埃泽尔空军基地的联合行动结束了。它的使命现在由西方的主要情报机构正式展开行动。
迈克尔·麦克唐纳轻松地返回华盛顿去了。他继续参与追查“鬼船”的工作,但不是在兰利总部。中情局有个任务,要在局里各处的秘密拘留所继续反复审讯那些被捕前也许听说过“伊斯拉”项目的囚犯。另外他们打电话给他们认识的每一个伊斯兰恐怖主义内部的线人、卧底,没有人听说过。这个关于先知在黑夜里寻找光明的神奇旅程的短语,似乎只在埃及财务总管那里存在,又随着二○○六年十月份他从白沙瓦阳台上跳下去而消失了。
遗憾的是,现在只能推定麦克·马丁已在行动中牺牲。能做的他肯定都已经做了,如果爪哇星辰号,或者别的漂浮炸弹正在驶向美国,必须假定他阻止过。但没人指望还能再见到他。自从上次他在拉布安的一只潜水包放进他还活着的信息后,已经过了太长的时间。
在西方八国首脑会议前三天,各方人员根据英国的告诫进行了大规模全球性检查,现在他们的耐心终于耗尽了。中情局副局长马雷克·古米尼从兰利办公室用保密线路给史蒂夫·希尔打了一个电话。
“史蒂夫,对不起。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你们那位麦克·马丁。但我们这里的结论是他已经完了,而且根据史无前例的全球性布网检查商船的情况来看,他肯定是搞错了。”
“那萨姆·西摩尔的理论呢?”希尔问道。
“也同样没用。我们已经检查了这个星球上差不多每一艘各种类型的油轮和化工船。还剩下大约五十艘需要确定位置和身份,然后就结束了。不管‘伊斯拉’这个词的意思是什么,要么我们永远解不开这个谜,要么它没有任何意义,要么它早就已经消失了。等等……我接一下另一个电话。”
一分钟后,古米尼又继续与希尔说话了。“有一艘船延误了。四天前启程从特立尼达赴波多黎各,应该昨天到,但一直没有露面。呼叫她也没有应答。”
“是什么类型的船?”希尔问。
“一艘化工船。八千吨的。嗯,也许已经沉没了。但我们还在核查。”
“装运的是什么货物?”希尔问。
“液化石油气。”古米尼回答。
波多黎各炼油厂的总部——美国休斯敦的一家石油公司,接到了厂方的情况报告。六个小时之后,一颗KH-11“锁眼”人造卫星发现了“玛利亚女士”号,发出了警告。
“锁眼”卫星装备了照相机和监听设备。卫星在东加勒比海星罗棋布的岛屿上空以五百英里的搜索幅度巡游,听到了下面有一声自动应答机信号,它的计算机确定这是从失踪的“玛利亚女士”号轮船发出来的。
这个情报立即发给了各个机构,所以刚才马雷克·古米尼在与伦敦通话时被打断了一下。设在佛罗里达州坦帕的美军中央司令部、美国海军和海军陆战队,都开始忙碌了。他们全都收到了这艘失踪船只准确的方位坐标。
这些劫匪没有关掉那个应答机,不是太傻就是在碰运气。应答机回应,会立即暴露船名和船位;应答机关闭,会立即引起怀疑。不过劫匪们只是在按命令行事。
这艘小小的液化石油气运输船仍由吓得半死的蒙塔尔班船长在驾驶。他已经有四天没睡觉了,只偷偷打过几个瞌睡,但每次都被踢醒。玛利亚女士号在夜色中掠过波多黎各,从西边经过特克斯群岛和凯科斯群岛,有一段时间消失在巴哈马群岛的七百多个岛屿中间。
当锁眼人造卫星找到它的时候,它正在巴哈马群岛最西端的比米尼岛以南,朝西航行。
坦帕的美军司令部对它的航线进行了判定和延伸,航向直指迈阿密港口,直捣迈阿密市中心。
不到十分钟,这艘小小的化工船吸引了几个“朋友”。从基韦斯特海军航空站起飞的一架P-3“猎户座”反潜飞机找到了它,降低到距海面几千英尺高度,盘旋着从各个角度给它拍照。它的形象出现在坦帕昏暗的作战指挥中心内一块整面墙大小的等离子屏幕上。
“天哪,快看。”一名作战参谋轻声说。
货船在海上时,有人拿着刷子和白漆爬到船尾,在船名“Doa Maria”(玛利亚女士)字母“i”上面加了一条横杠。于是船名被改为“Doa Marta”(玛尔塔女士),但白漆涂抹得非常粗糙,稍仔细一看就能看出破绽。
南卡罗来纳州的查尔斯顿,有两艘海岸警卫队的快艇这时候都正在海上巡逻。它们是“梅隆”号及其姐妹船“摩根索”号。距离更近的梅隆号转向那艘被劫持的商船,从巡航速度增加到了侧翼包抄速度。船长迅速计算出他们将在九十分钟后,即太阳西下时实施拦截。
快艇这个词用在梅隆号上实在是不太相称。它有一百五十米长,排水量三千三百吨,几乎是一艘小型驱逐舰。它一边在四月初的大西洋海面上劈波斩浪航行,水兵们一边去准备武器,以备万一——那艘化工船已被定为“可能有敌意”。
梅隆号上的武器可不是摆设。它的三个武器系统中最轻型的是六支枪管组成的二十毫米“加特林”机关枪,这种枪械能作为反导弹武器使用。从理论上说,一颗飞射过来的导弹碰到这种弹雨会被撕裂。但这种密集弹雨也并不是只能打导弹,它可以撕裂任何物体,但是要在近距离内。
它还装备着两门“丛林王”二十五毫米舰炮,速度不是很快,但威力更猛,对一艘小型化工船肯定是致命的。此外,它的甲板上配置着一门“奥托·梅拉拉”七十六毫米速射舰炮。
玛利亚女士号还只是海平线上的一个小黑点时,所有的三个武器系统就都做好了战斗准备。水兵们摩拳擦掌,他们以前都只是在训练,现在出现了一个可以用真枪实弹打击的敌对目标,他们是不会心慈手软的。
“猎户座”反潜飞机在上空盘旋,把拍摄到的照片实时发送到坦帕。梅隆号武装快艇在水上划了个弧,绕过这艘化工船的船尾,来到了她的侧翼,在二百码开外减低了航速。然后梅隆号开始用扩音器朝玛利亚女士号喊话。
“身份不明的化工船,这里是美国海岸警卫队梅隆号。减速停船。再说一遍,减速停船。我们要上船检查。”
通过功率强大的望远镜能看到驾驶台上那个舵手的身影,以及他两侧的另两个人。没有应答。化工船没有减速。喊话重复了一遍。
第三次喊话之后,艇长命令向化工船的船首前方海面上发射一枚炮弹以示警告。海面上激起的浪花掠过化工船的首尖舱,打湿了此前盖在舱面纵横交错的管线上以免暴露这艘船真正用途的篷布。驾驶台上的那些人肯定已经明白了这个警告。但船还是没有减速。
然后两个身影出现在驾驶台后面的尾楼舱室门口。其中一人脖子上挂着一挺M60轻机枪。这个姿态完全无用,只能决定这艘船的命运。那人显然是一个北非人,在落日下清晰可辨。他点射了几下,子弹掠过了梅隆号上空,然后他的胸部中了一枪,从梅隆号甲板上向他瞄准发射的四颗M16卡宾枪子弹,有一颗打中了他。
谈判就这么结束了。阿尔及利亚人倒下去的时候,他走出来的那扇舱门“砰”的一声关上了。梅隆号艇长请示是否击沉这艘负隅顽抗的船。但请示被否决了。来自总部的命令很明确。
“离开它。保持距离,快点儿。它是一颗漂浮的炸弹。在离这艘化工船一海里处警戒。”
梅隆号无奈地掉转船头,加大航速,留下这艘船任其自生自灭。两架F-16“猎隼”战斗机已经升空了,三分钟后就可以抵达这里。
狭长的佛罗里达半岛上的彭萨科拉空军基地,驻扎着一个战斗机中队,每天二十四小时值勤,可以在五分钟内做好起飞和战斗准备。他们的主要任务是对付毒品走私活动,不断有人试图从空中和海上偷运毒品到佛罗里达和周边几个州,尤其是可卡因。
在落日余晖的映照下,战机飞了过来,锁定比米尼岛西边的这艘化工船,激活了“小牛”导弹。两位飞行员的仪表板上都出现了“导弹备妥,目标锁定”的字样,这艘化工船的灭亡是相当程式化、相当精准、冷酷无情的。
随着战机飞行员一声简短的命令,两枚小牛导弹脱离了战机的翼下,顺着机头的方向飞驰而去。几秒钟以后,两枚各装载着一百三十五公斤炸药的弹头击中了化工船。
即使玛利亚女士号没有装载剧烈爆炸物,单是“小牛”导弹的雷管深入到货舱里,杀伤力就已经足够了。
一英里之外,梅隆号水兵们注视着玛利亚女士号起火燃烧。他们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热浪,闻到了浓缩汽油在火中燃烧的恶臭。整个过程很短。水面上没留下任何仍在缓慢燃烧的物品。船只断成两截,沉了下去。船上最后一批重油在海上闪烁了五分钟,然后大海把这一切全都吞噬了。
这正是阿里·阿齐兹·哈塔卜博士所期望的。
一小时后,美国总统正在举行国宴款待贵宾,其间有人在他耳边简短地耳语了一番。他点点头,要求第二天上午八点,在白宫椭圆形办公室里向他作口头汇报,然后他继续喝汤。
差五分八点,中情局局长在副局长马雷克·古米尼的陪同下,被引进了椭圆形办公室。古米尼此前来过这里两次,对这个地方印象很深。总统和另五位主管都在场。
程序很简单。马雷克·古米尼要就“撬棍”反恐行动的进度和结果情况进行汇报。
古米尼的报告简短扼要,他明白,椭圆形办公室的主人不喜欢冗长的解释。“十五分钟,然后闭嘴。”马雷克·古米尼把这项复杂的行动压缩到了十二分钟。
他说完时,办公室里一片寂静。
“那么,英国人的那张纸条上说的还是对的?”副总统问道。
“是的,先生。他们安插到‘基地’组织内的那位特工,是一个非常勇敢的人。去年秋天我见过他,但我们推定他肯定已经死了——如果没死,他现在应该发出他还活着的信号。但他送出了那份情报。恐怖武器确实是一艘船。”
“我原先不知道这么危险的货物每天都在全世界运送着。”国务卿在接下来的沉寂中这么嘟囔了一句。
“我也不知道。”总统附和道,“现在,关于西方八国首脑会议,你们有什么建议要告诉我吗?”
国防部长瞟了一眼国家情报局局长,点了点头。显然,他们已经准备了一份联合报告要向总统作汇报。
“总统先生,我们有各种理由相信,对这个国家,或者说对迈阿密市的恐怖威胁,已在昨天晚上被粉碎了。危险已经过去。至于西方八国首脑会议,在整个大会期间,您将在美国海军的保护之下。海军保证绝对没有安全问题。因此,我们的建议是,您尽管放心地去参加西方八国首脑会议吧。”
“嗯,好的,我也是这么想的。”美国总统说。
戴维·冈拉克认为他拥有世界上最好的工作。或者第二好的工作,要是能在袖口上或肩章上挂上第四条金杠从而成为船长当然更好,但能当一名大副他仍然感到由衷的快乐。
四月的一个晚上,他站在庞大的驾驶台的右舷边,俯瞰着他身下二百英尺处新布鲁克林码头上蜂拥的人群。整个布鲁克林市区都臣服在他的脚下;在相当于二十三层楼的高处,他俯视着广袤的城区。
坐落在布特米尔克航道上的十二号泊位是在那天晚上投入营运的,应该不算是一个小泊位,但这艘邮轮就把它全部占满了。邮轮全长一千一百三十二英尺,宽一百三十五英尺,吃水三十九英尺,是世界上最大的营运客轮。整条航道已经专门为它进行了疏浚和挖深,晋升后第一次出海的冈拉克大副越看越觉得它雄伟壮观。
下面码头建筑物后面,市区街道方向,他可以看到那些遇挫的愤怒的示威者。纽约警方已经高效地封闭了整个码头。港口警察的快艇在码头附近的水面上巡逻着,以防示威游行者乘船接近。
即使示威者能从水上接近也没有用。这艘远洋邮轮的船壳钢板出水很高,船舷最低处也在水面以上五十多英尺。因此,那天晚上登轮的人能享受到绝对的私密,不会受到任何干扰。
示威者感兴趣的也不是他们。到目前为止,登轮的只是一些低级工作人员:速记员、秘书、初级外交人员、专题咨询人员以及其他杂务人员。显然,要是没有这些人,世界上的要员和大人物们就没法开会讨论饥饿、贫困、安全、贸易壁垒、防务和联盟事项了。
当安全这个念头在脑海里闪过时,戴维·冈拉克皱起了眉头。他和船员们花了一整天时间陪同白宫警卫局特工检查了船上的每一个角落。特工们看上去全都一模一样,全都聚精会神地板着脸;全都对着他们的袖口嘀嘀咕咕地说话,显然那里隐藏着话筒;全都戴着耳机——要是没有它们,他们会觉得跟没穿衣服差不多。冈拉克最后得出结论,他们是职业偏执狂。但他们没在邮轮上发现任何疏忽或漏洞。
一千二百名船员的背景情况已被仔细审核过了,没有发现任何对他们不利的证据。留给美国总统和第一夫人的豪华舱室,经过细心搜查后已经封闭起来了,并由白宫警卫局的特工人员把守着。戴维·冈拉克看一眼就明白,这些人肯定会一直围着这位总统转。
他看了一下手表。三千名工作人员还要两个小时才能登轮完毕,之后八国政府的领导人才会抵达。与伦敦的外交官一样,他欣赏这种简单的方法——租赁这艘世界上最大、最豪华的邮轮来举办世界上最大、最具声望的会议,从美国纽约到英国南安普顿跨越大西洋的五天航程,时间刚好。
这个办法可以有效避免每年都会发生的各种反对团体试图扰乱八国首脑会议的局面。“玛丽女王二世”号邮轮能满足四千二百名游客的住宿、餐饮、会议和娱乐等一切活动,租用邮轮这个主意比在一座山上或是一座岛上更好。
当船上低沉的汽笛拉响、向纽约告别之时,冈拉克将站在船长旁边。他将按要求设置好船上四台“美人鱼”推进器的速度,而船长只需用仪表板上一只微型驾驶盘,就可以驾船离开泊位进入东河,转向浩瀚的大西洋。船上的控制设备十分精妙,船尾的两台侧向推进器也十分灵巧,可以作三百六十度旋转,因此,邮轮在码头开航时无需使用拖轮协助。
在远处的东方,里士满伯爵夫人号货船正以右舷经过加那利群岛。许多欧洲人隆冬季节想离开冰天雪地的家乡,享受十二月份非洲海岸的阳光,就会到这片岛屿度假。慢慢地,这些岛屿在视线里消失了,但用望远镜依然能看到耸立在海平线上的天德山的峰顶。
距离它的历史性时刻还有两天时间。印尼籍驾驶员指示他在机舱里的同胞把主机动力减低到“低速前进”,在四月的这个晚上,它正以步行的速度航行在轻波**漾的大西洋上。
天德山主峰慢慢地退出了视线,舵手把航向朝左舷稍微转了几度,前方一千六百海里,就是美国的东海岸。在高空中,它再次被看见了,计算机再次读取了它的应答,核对了记录,发现它的位置与陆地相距颇远,于是再次发出了通行许可:“合法商船,没有危险。”
第一批抵达的政府团队是日本首相及其随行人员。按计划,他们从东京飞到纽约肯尼迪机场,之后从机场,由直升机直接把他们带离牙买加湾,避开示威抗议的人群,到达布鲁克林。
直升机着陆区设在那座新码头的仓库和货栈中心旁。日本客人只能看到被挡在围栏外的抗议者口型在动,无声地呼喊着口号,接着那些人就退出了视线。当直升机桨叶的转动变缓,代表团受到了高级船员们的迎候,然后被引领着走过封闭的通道,到了船边的入口处,由此通往其中一个豪华舱室。
然后,直升机返回肯尼迪机场去接刚刚抵达的加拿大代表团。
戴维·冈拉克一直在驾驶台上。这艘远洋邮船的驾驶台从左舷到右舷有五十码宽,透过巨大的全景舷窗可以眺望前方的大海。驾驶台高出水面二百英尺,但舷窗前面的雨刷表明,当玛丽女王二世号遇上冬季大西洋高达六十英尺的巨浪时,溅上来的海水依然能够打湿驾驶台。
不过根据气象预报,这次跨越大西洋的航程将会是温和平静的,只有一些轻浪和微风。这艘豪华邮轮将走南边的大圆航线,这样比较适宜游览观光,因为这条航线上气候温和,海面平静。这条航线是以最短的距离跨越大西洋,划一道大弧线,弧线最南端切着亚述尔群岛的北缘。
俄罗斯、法国、德国和意大利代表团相继顺利抵达。黄昏时分,玛丽女王二世号的船东——英国代表团乘坐最后一批往返直升机到了。
将在当晚八点主持第一次宴会的美国总统,像往常一样乘坐深蓝色白宫专用直升机在六点整抵达。海军陆战队的乐队在码头上奏响了《星条旗永不落》,总统迈步登上邮轮,走进船舱。舱门关闭,外部世界关在了外面。六点三十分,最后一批缆绳解开了,船身张灯结彩,像一座漂浮的城市一般的玛丽女王二世号邮轮缓缓离开码头,进入东河。
河里小船上,港口周围路边,人们目送着它离去,并挥手致意。高踞在他们上方、强化玻璃后面的八个世界上最富裕国家的领导人也挥手回应。被灯光照得雪亮的自由女神像退出了视线,岛屿被甩到后面,女王号慢慢地加大了动力。
担任护航任务的是隶属美国海军大西洋舰队的两艘导弹巡洋舰,分别在它两侧相距几链[29]的位置,向邮轮的船长报了到。左侧是“莱特湾”号,右侧是“蒙特雷”号。根据海上的礼仪,船长表示已知会并向他们表达了谢意。然后他离开驾驶台去换衣服准备用晚餐,戴维·冈拉克大副到驾驶台上掌舵,指挥航行。
这次航程没有潜艇护航,因为这不是一个航母战斗群,而且潜艇不参与还有两个原因:世界上任何国家的潜艇都无法躲避导弹巡洋舰的探测袭击;此外,女王号的航速太快了,没有哪艘潜艇能跟上它。
当长岛的万家灯火退出视线后,冈拉克大副把动力增加到巡航速度。四台“美人鱼”主机能发出十五万七千马力的功率,根据需要,可以推动女王号以最快三十节的速度航行,通常的巡航速度也有二十五节,护航的军舰必须开足马力才能跟上。
头顶上也有空中护航力量:美国海军的一架EC2“鹰眼”预警机,其机载雷达能探测到这支船队周围方圆五百海里内海面上的情况,还有一架EA-6B“徘徊者”电子战机,如有任何进攻性武器系统胆敢锁定这支船队,它可以扰乱敌人的频率,并用“哈姆”导弹把它摧毁。
飞离美国后,战机们通过空中加油和轮班接替的方式将一路护航,直至亚速尔基地起飞的同类战机来接班。继而从英国起飞的空中力量会来接替。整个行程万无一失。
晚宴开得相当成功。政治家们春风满面,夫人们容光焕发,食物精致可口,斟满了佳酿的水晶玻璃杯闪闪发光。
由于各国代表团刚刚经过长途飞行,根据美国总统的提议,宴会早早就结束了,客人纷纷回去休息。
第二天上午举行了全体会议。船上的大剧场已改装了能容纳所有代表的大会场,主宾后面坐了一大群随行工作人员,似乎个个都不可或缺。
第二天晚上与头一天相同,只是宴会的主人换成了英国首相,地方改在了能容纳二百人的烧烤餐厅。职位不高的客人可以去宽敞的英国餐馆,或其他提供餐饮的餐厅和酒吧。饭后,从纷繁的外交工作中脱身的年轻人纷纷跑去各自喜欢的舞厅和夜总会。
在他们上方的高处,驾驶台上的灯光已经暗下来了,戴维·冈拉克在那里指挥着邮船夜航。在他身前,一排等离子屏幕在前窗下面一字排开,显示着船只各系统的运行状况。
最前面的是雷达,扫描着半径二十五海里的海面上的情况。他可以看见两翼的那两艘巡洋舰发出闪动的亮点,还有更远处航行的其他船只。
船上有一台自动身份识别系统,这种设备简称AIS,可以读取周围几海里范围所有船只的无线电应答。这些应答经过电脑交叉查询后(电脑中装有劳埃德船舶登记数据库系统),不但能判定对方的船名,还能了解它的计划航线和货载,以及无线电频道等信息。
在女王号的两翼,两艘巡洋舰的雷达员也俯身在屏幕上注视着海面上的动态。他们的任务是确保远处的威胁绝对不能靠近他们中间疾驰的这个巨大怪物。即使是已经检查无误的无害的货船,最近距离也不得低于三公里。实际上第二天晚上,十公里之内都没有其他船只。
EC2“鹰眼”预警机的扫描范围要大得多,这是由于高度的原因。它的视线活像一个巨大的圆形光束,在大西洋上由西向东一路照射过去。它主要关注远处的海面,而不是船队附近的海域。它要在船队前方开辟一条十海里宽的通道,并向巡洋舰汇报前方是否有情况。针对这次任务设定的限度是前方二十五海里,也就是一个小时的巡航航程。
第三天晚上将近十一点钟时,“鹰眼”发出了一次小警告。
“前方二十五海里处有一艘小货船,在它预定航线以南两海里处。看起来停止不动。”
里士满伯爵夫人号货船并不是完全停着不动。它的机舱设在船体中部,螺旋桨在水中慢悠悠地旋转着,海上的流速有四节,这使它有足够的动力把船头迎向海流,保持朝西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