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第一個到辦公室的,於是在客戶來之前清理一下這一夜的塗鴉。活兒並不辛苦。建築物外表麵有塗層,所以硬毛刷加熱水就足以完成任務。結束之後,我發覺我根本不記得這次的塗鴉都寫了什麽。我已經到達了一定的境界,哪怕眼睛看著口號和辱罵,也並不會去讀。
無聊的恫嚇都是這樣。剛開始會讓你震驚,但遲早會淡出,化作某種令人惱怒的背景噪聲。塗鴉、電話、仇恨郵件。我們收到的自動謾罵郵件必須以兆字節計算,但事實證明,這種騷擾其實很容易解決。我們安裝了最新的過濾軟件,然後把幾封不想收到的郵件當作樣本喂給軟件。
我無法確定是誰在協調這些騷擾行動,不過也不難猜到。有個名叫“澳大利亞堡壘”的組織,他們從在公交車候車亭貼海報開始,拿美拉尼西亞人當靶子創作下作諷刺畫,把他們描繪成食人族,用人骨當裝飾,饑渴地望著煮鍋,而鍋裏裝滿了尖叫的白種嬰兒。我第一次見到的時候,覺得肯定是什麽19世紀出版物中的種族主義漫畫展的廣告,是對遙遠過去的罪孽的學術性解構。等我終於醒悟過來,發現我正在看的是現實中的當代宣傳物,我不知道是該覺得惡心,還是該為這東西無可救藥的鄙俗而竊喜。我心想,隻要反難民團體繼續用這種狗屁侮辱人們的智慧,那麽除了腦子不正常的邊緣團體,他們不可能得到其他人的支持。
太平洋的一些島嶼正在緩慢地失去土地,情況一年比一年更嚴重;還有一些島嶼正在遭受所謂溫室風暴的迅速侵蝕。人們一直在爭論“環境難民”這個術語的確切定義,我聽得耳朵都要生繭子了,然而等大海真的開始吞噬你的家園,模棱兩可就失去了存在的空間。話雖如此,如果你想申請難民身份,依然需要一名律師來引導你走完複雜曲折的官僚程序。馬特森與辛哈律師所當然不是全悉尼唯一從事這方麵業務的機構,但出於某些原因,孤立主義者似乎特別喜歡騷擾我們。也許是因為這個前提——我猜比起攻擊麥考瑞街上一座安保設施齊全的光鮮辦公大樓,往新鎮一幢翻建的排屋牆上塗抹油漆所需要的勇氣肯定少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