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上傳中

金庫保管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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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了個簡單的夢。我夢見我有一個名字,一個單獨不變的名字,屬於我,直到死亡。我不知道這個名字是什麽,但不重要,知道我有名字就足夠了。

我在鬧鍾即將響起時醒來(我時常這樣),所以我能夠伸出手,在鬧鍾開始尖叫的那個瞬間關掉它。我身旁的女人沒有動彈,我希望鬧鍾也不是為她上的。房間裏冰冷刺骨,一片漆黑,隻有床頭鍾的紅色數字在慢慢進入焦點。三點五十分!我輕聲呻吟。我是誰?垃圾清運工?送奶工?我的身軀感到酸痛和疲憊,但這說明不了什麽。最近,每一具身軀都酸痛而疲憊,無論它的主人是什麽職業、收入和生活方式。昨天我是個鑽石商人,算不上百萬富翁,但差得不遠;前天我是砌磚工人;大前天我賣男裝。每次從溫暖的被窩裏爬起來的感覺都差不多。

我的手不由自主地伸向床邊閱讀燈的開關。我打開燈,女人翻了個身,喃喃道:“約翰尼?”但她依然閉著眼睛。我第一次有意識地進入這個宿主的記憶;有時候我能撞上一個經常使用的名字。琳達?有可能。琳達。我無聲地比著嘴型,望著柔軟的棕色亂發幾乎遮住她的睡臉。

這個場景(即便不是這個人)熟悉得令人欣慰。男人深情地望著熟睡的妻子。我低聲對她說:“我愛你。”而我是認真的。我愛的不是這個特定的女人(我幾乎無法窺見她的過往,也不可能分享她的未來),而是一個綜合性的女人,今天的組成部分剛好是她——那是我陰晴不定、變化無常的伴侶,我的愛人由百萬個偽隨機的詞語和手勢構成,它們之所以能裝配在一起,僅僅是因為我的注視,除我之外,沒人了解她的全部。

在我浪漫的年輕時代,我時常會猜測:我這一類人不可能隻有我一個吧?會不會還有一個像我一樣的人,但每天早晨在不同的女人身體裏醒來?為我選擇宿主的神秘因素會不會同時作用於她,把我們兩個人拉到一起,讓我們日複一日地待在一起,每天把我們共同從一對宿主轉移到另一對宿主體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