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大丽花

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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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晚上,我把车停在斯普拉格府邸的街对面,今天我开的是在科学调查司出外勤用的无标记福特车。我不清楚我等了多久,但我知道时间每过一秒,我离上前敲门或破门而入就更近一分。

我在脑海里幻想马德琳的**;幻想我妙语连珠,斯普拉格家的其他成员惊叹不已。这时候,先是有光线射过车道,接着传来车门重重关上的声音,帕卡德的车头灯随即亮起。帕卡德开上缪尔菲尔德路,向左急转拐上第六街朝东而去。我小心谨慎地等了三秒钟,然后跟上去。

帕卡德一直开在中央车道上,我在右侧车道上跟踪,拉开四个车身的距离。我们驶出汉考克公园,进入威尔夏区,向南拐上诺曼底大道,再向东上了第八街。闪闪发亮的酒吧招牌绵延足有一公里,我知道马德琳就快到她的终点了。

帕卡德在“津巴房间”门口停下,两根霓虹长矛在这家低级酒馆的门口上方交叉。停车位只剩下一个,就在帕卡德背后。我慢慢开进空位,车头灯照出正在锁门的车主。我同时看见了那个人不该是谁,但又确实是谁,大脑里的线团一下子全解开了。

伊丽莎白·肖特。

贝蒂·肖特。

丽兹·肖特。

黑色大丽花。

我的膝盖猛地弹起来,撞在方向盘上。我伸出颤抖的双手,按响喇叭。幻影抬手挡住光束,眯起眼睛望向我,然后耸耸肩。我看见熟悉的酒窝轻轻**,正在坠入深渊的我终于返回现实。

幻影是马德琳·斯普拉格,完全打扮成大丽花的样子。她穿纯黑的紧身晚礼服,化妆和发型都和贝蒂·肖特最漂亮的肖像照毫无区别。我望着她昂首阔步走进酒吧,发现她挽起的黑色卷发里有一小片黄色,知道她这次变身彻底得连贝蒂的发夹也不肯放过。这个小细节击中我,凶狠得仿佛李·布兰查德的“一加二”。我迈开醉步,像是被重拳打蒙了似的,跑上去追赶鬼魂。

“津巴房间”的四壁之间充满烟雾、美国大兵和点唱机播放的爵士乐。马德琳在吧台前小口小口喝酒。环顾四周,我发现她是酒吧里唯一的女人,已经引发了阵阵**——士兵和水兵拿胳膊肘互相推挤,传递这个好消息,把紧身黑衣包裹着的背影指给别人看,压低声音交头接耳。

我在后面找到一个斑马条纹的卡座,挤在里面的几个水兵正在分享一瓶酒。扫一眼他们犹如毛桃的脸蛋,就知道这帮小子还不到法定饮酒年龄。我亮出警徽,说:“快滚,否则一分钟内我就能叫来岸上宪兵队[3]。”三个年轻人旋风似的夺路而逃,把酒瓶留在了桌上。我坐下来观望马德琳扮演贝蒂。

我一口气喝掉半杯波本酒,神经镇定下来。我沿对角线望着吧台前的马德琳,想当入幕之宾的男人围住了她,聚精会神地聆听她说的每一个字。我离她太远,什么也听不清,但她打的每个手势在我眼中都不属于她,而是属于另外一个女人。她每次触碰那些追求者中的一个,我的手都有冲动想掏出点三八。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些模糊的海军蓝和卡其黄身影有一个漆黑的中心点。

马德琳喝酒聊天,轻描淡写地挡开大部分攻势,注意力最终集中在一个矮壮的水兵身上。那家伙射出凶狠的眼神,马德琳的追求者纷纷散去。我喝光了那瓶酒。盯着吧台能阻止我思考,喧闹的爵士乐让我竖起耳朵去听更响的说话声,酒精使得我没有捏造出半打理由上前逮捕矮壮的水兵。过了一会儿,黑衣女人和蓝衣水兵挽着胳膊走出房门,穿高跟鞋的马德琳比水兵还高几英寸。

我在波本酒带来的镇静中等了五秒钟,然后起身。坐进车里的时候,帕卡德刚好右转拐弯。我追上去,一个凶狠的右转弯过后,我在同一个街区的尽头找到了帕卡德的车尾灯光。我逐渐逼近,险些撞上帕卡德的后保险杠。马德琳的胳膊猛地伸出车窗,打个变向手势,随后转进一家灯火通明的汽车旅馆的停车场。

我急刹车停下,倒回去,关掉车头灯。我在街上望过去,看见年轻水兵叼着香烟靠在帕卡德车上,马德琳去办公室拿房间钥匙。她隔了几分钟走出办公室,套路和我们从前一样。她让水兵走在前头,从前她同样让我领路。房间里灯光亮起又熄灭,我在外面偷听,窗帘拉上了,收音机里响起我和她听过的电台。

持续盯梢。

外勤盘问。

本生灯操作员现在是有案子的侦探了。

接下来的四个晚上,我一直在监视马德琳的大丽花行动。她每次的犯罪模式都相同:第八街的酒馆,胸前挂满五彩挂饰的硬气大兵,第九街和艾洛洛街路口的情人旅馆。两人安顿下来,我就回去找酒保和被她拒绝的大兵问话。

黑衣女人说她叫什么?

没说。

她都和你聊什么?

战争,还有打入电影界。

你有没有注意到她很像黑色大丽花,也就是几年前被谋杀的那个女孩;假如注意到了,你觉得她的行为是想证明什么?

否定性的答案和猜测:她脑子不正常,认为自己就是黑色大丽花;她是妓女,靠扮成大丽花挣钱;她是女警察,企图引诱杀死大丽花的凶手露面;她是个疯婆娘,得了癌症就快死去,想吸引残杀大丽花的凶手对她下手,免得被病魔糟蹋。

我知道接下来我应该盘问马德琳的露水情人,但我不认为自己能带着理性做这件事。他们要是说错或者说对什么,把我引向或者错误或者正确的方向,我清楚我不可能控制住自己的行为。

连续喝酒四个晚上,睡觉只能在车里打盹片刻,回家也还是睡沙发,而凯伊依旧闭门不出,我的身体终于撑不住了。上班的时候,我失手打破玻片,贴错血样标签,筋疲力尽之下用自己才能看懂的速记符号写证据报告,趴在检验弹道的显微镜上睡过去两次,被黑衣马德琳的惨状快照惊醒。我知道我单凭自己肯定熬不过第五个晚上了,但也无法就此放弃,因此偷了几粒缉毒组送检的安非他命。药片帮我摆脱了疲劳,同时让我产生了挥之不去的自我厌恶情绪,我厌恶的是我竟然这么对待自己。但另一方面,药片还让我灵机一动,想到了该怎么摆脱马德琳和大丽花,以及再次成为一名真正的警察。

我找到萨德·格林,又是恳求,又是讨价还价,他边听边点头:我在局里待了七年,和沃格尔父子的过节已经是两年前的往事,早就没人记得了,我不想混科学调查司,希望回去穿制服,能值夜班最好。我一直在努力学习,为参加警司考试作准备,科学调查司对我来说是个理想的训练场,帮助我迈向终极目标也就是警探局。我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我婚姻不幸,夜班能让我远离妻子,说着说着,我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因为黑衣女人的画面闯进脑海,我意识到我几乎在哀求萨德·格林。警探局老大瞪了我很长时间,终于让我安静下来,我不禁怀疑嗑药是不是害得我神经搭错了线。最后,他说:“好吧,板牙。”抬手指着门口。我在外间办公室等待,安非他命让这段时间仿佛无穷无尽,看见萨德·格林微笑着走出房门,我险些一激灵蹦出皮囊。“牛顿街分局,值夜班,从明天开始,”他说,“还有,对那儿的有色人种弟兄客气些。你发癫实在吓人,千万别把这毛病传染给他们。”

牛顿街分局位于洛城商业区的东南角,管辖面积有九成五是贫民窟,常住人口有九成五是黑人,麻烦遍地。每个路口都有人聚众饮酒和投骰赌博;每个街区都有酒铺、拉直头发的美容院和台球室,分局接到的三号呼叫每天二十四小时接连不断。步行巡警随身携带铁头警棍;刑警队探员的点四五自动手枪装着不合法规的达姆弹。本地酒徒常喝所谓的“绿蜥蜴”,也就是调“老蒙哥马利”波特酒的古龙水;嫖妓的标准价格是1美元,再加2毛5就能去“她的地方”,也就是56街和中央大道路口的汽车坟场的废弃轿车里。街上的孩子一个个骨瘦如柴、腹部浮肿。野狗浑身疥癣,总在狂吠。每个店主都在柜台下藏了散弹猎枪。牛顿街分局简直是个战区。

我靠喝酒除掉安非他命的药效,一口气睡了二十二个钟头,然后去分局报到。分局局长是个名叫盖彻尔的老古董警督,颇为热烈地欢迎我,说既然萨德·格林认为我没问题,那他就愿意接受我没问题,除非我自己把事情搞砸,证明我其实有问题。就个人而言,他痛恨拳击和告黑状,但他愿意让过去成为过去。不过,我的同事们大概就没有这么好相处了,他们打心底里痛恨名人警察和拳击手。弗里茨·沃格尔几年前曾在牛顿街巡逻,有不少人挺怀念他的。好心肠的分局局长安排我单人步行巡逻,拜见过他出来,我下定决心要比上帝他老人家过得更没问题。

第一次集合点名就没这么容易过关了。

负责集合的警司把我介绍给这一轮的值勤警员,我得到的不是鼓掌欢迎,而是各种各样猜疑和怨毒的眼神,还有人干脆别开了视线。读完待办罪案清单,五十五个人里只有七个人过来跟我握手并祝好运。警司默不作声,带着我转了一圈分局辖区,放我在巡逻区域的最东头下车,留给我一张街道地图。他的临别赠言是:“别让黑人低看了你。”我说谢谢,他答道:“弗里茨·沃格尔曾是我的好朋友。”然后一踩油门走了。

我决心要尽快让自己变得没问题。

在牛顿街分局的第一周,我只做了两件事:用蛮力抓人和搜集情报,搞清楚谁是真正的坏人。我带着大头警棍闯进痛饮“绿蜥蜴”的人群,答应酒鬼只要给我名字我就放他们一马。他们不肯就范,我就逮捕他们;他们愿意配合,我还是要逮捕他们。68街和长滩大街路口一家烟雾腾腾的发廊门外,我在人行道上就闻见了烟的味道,踹门进去,抓住三个正在抽那东西的家伙,他们身边的数量足以被控重罪。他们供出卖家,还说斯劳森帮和摩托帮即将火并,希望我能手下留情;我打电话到刑警队办公室报告消息,请他们派辆黑白警车来接毒虫回警局。我偷偷造访妓女出没的废车场,逮住几个卖**嫖娼的家伙,威胁要给嫖客的老婆打电话,逼他们供出更多名字。到了周末,我执行了二十二起逮捕,其中有九个是重罪犯。我还得到了不少名字。这些名字能拿来测试我的胆量,能弥补我回避的重要赛事,能让恨我的警察害怕我。

“闹市”威利·布朗走出好时光酒吧时,被我撞个正着。我说:“你这该死的畜生。”威利扑过来。我挨了三拳,还击六拳。打完架,布朗只剩下满地找牙的力气了。街对面两个正在闲谈的警察把这一幕从头看到尾。

罗斯福·威廉姆斯,正在假释期的强奸犯、皮条客和地下彩票经营者,他比较难以对付。他对“好啊,二货”的回答是“你个垃圾”,而且抢先发起进攻。我们对打了差不多一分钟,摩托帮的一伙骨干坐在门口台阶上津津有味地看戏。他慢慢占了上风,我险些伸手去拿警棍,但挥舞警棍没法铸造传奇。最后,我使出李·布兰查德的套路,上下开弓,轮番轰击,嘭嘭嘭嘭几拳过后,最后一下把威廉姆斯打得人事不省,而我则因为两根手指骨裂去找了分局的护士。

这下没法赤手空拳上场了。最后两个名字是克劳福德·约翰逊和他兄弟威利斯·约翰逊,他们经营出千牌局,地点选在61街和进取街路口的“大能救主浸信会”教堂的娱乐室,斜对角就是牛顿街警察半价吃饭的便宜小餐馆。我爬窗户进入房间,威利斯正在发牌。他一抬头,说:“啥?”这时我的大头警棍已经废了他的双手,顺便敲翻牌桌。克劳福德的手伸向腰带,我的第二下打掉了他手里带着消音器的点四五。兄弟两人痛呼着破门而出,我捡起如今归我下班后使用的手枪,吩咐其他赌客拿了各自的钱赶紧回家。到了室外,我有了一票观众:几个蓝制服正在人行道上狼吞虎咽地吃三明治,他们看着约翰逊兄弟抱着断手狼狈逃命。“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喊道。一位据说恨得我牙痒痒的老警司喊回来:“布雷切特,你这个白人真是好样儿的!”这一刻,我知道我终于没问题了。

逮捕约翰逊兄弟让我成了个小小的传奇人物。同事对我渐渐热络起来,态度就像是对待那种过于疯狂、过于奋不顾身、你庆幸还好你不是这种人的家伙,感觉起来就仿佛我又成了本地名人。

我第一个月的考核报告拿了满分,盖彻尔警督奖赏我开带无线电的警车巡逻。这大抵算是升职,同时改换的片区也是。

有传言说斯劳森帮和摩托帮都想做掉我,假如他们失手,克劳福德·约翰逊和威利斯·约翰逊还在后头跃跃欲试。盖彻尔让我暂避风头,等他们的热乎劲过去,于是调派我去分局辖区西侧边界附近的某处。

新的巡逻线路着实无聊。这儿是黑人和白人的混居区,有几家小型工厂和许多整洁的房屋,犯罪顶多不过醉酒驾驶和搭便车的妓女勾搭摩托车手,想在去黑人区吸毒窝的路上多捞几美元。我逮捕醉驾司机,亮起警灯破坏好事,开出一大堆交通罚单,巡逻时最大的愿望就是碰见什么不寻常的事情。胡佛街和佛蒙特大道上的汽车餐厅越来越多,都是漂亮的现代建筑,你可以坐在车里一边吃东西一边听窗间柱上的扬声器播放音乐。我接连几个钟头把车停在这种地方,听着KGFJ电台喧嚣的波普爵士,调低双向无线电的音量,万一发生什么大事也不至于错过。坐在那儿听音乐的时候,我总是盯着街道,搜寻白人妓女,告诉自己:若是看见谁长得像贝蒂·肖特,就去提醒她们,39街和诺顿大道路口离这儿仅有几英里,千万要当心。

然而,大部分妓女仍旧是女人不假,让大脑对她们胡思乱想是安全的,拿她们替代独守空闺的妻子和在第八街下等酒馆鬼混的马德琳是安全的。我琢磨过要不要找个长得像大丽花或马德琳的妓女满足性欲,但每次总能打消念头,因为那太像约翰尼·沃格尔和贝蒂在比尔蒂摩干的勾当了。

每天半夜12点下班后,我总是焦躁不安,没兴趣回家睡觉。我有时候去商业区的通宵影院,有时候去南城的爵士乐俱乐部。波普爵士正是鼎盛时期,就着一品脱陈年佳酿听上一整夜,足够帮我放松精神,在凯伊出门上班后没多久回到家里,睡一个连梦都没有的好觉。

但有时候这个办法也会不奏效,我睡得大汗淋漓,噩梦里有简·钱伯斯的微笑小丑画像,有法国佬乔·杜朗其砸蟑螂,有约翰尼·沃格尔手持鞭子,有贝蒂恳求我要么和她睡觉要么干掉杀死她的凶手,哪样都行。最糟糕的地方是每次醒来我都独自睡在童话房屋里。

夏天匆匆到来。炎热的白天,我在沙发上睡觉;炎热的夜晚,我在西边的黑人区巡逻,喝陈年酸麦芽威士忌,去“同花顺”和“比度利多”俱乐部消磨时间,听汉普顿·霍斯、迪齐·吉列斯皮、沃德尔·格雷和德克斯特·戈登演奏。我想准备警司考试却静不下心学习,有冲动想甩开凯伊和那幢童话房屋,在巡逻的地区找个便宜住处。要不是碰到那个犹如鬼魂的酒鬼,这样的生活也许会永远持续下去。

我把车停进“公爵汽车餐馆”,看着站在前方十码开外公共汽车站旁边的一群风尘女子。双向无线电没开,斯坦·肯顿狂野的即兴演奏在扬声器里轰鸣。天气湿热,一丝风也没有,我的制服贴在身上,我有一个星期没逮捕过任何人了。那些姑娘朝过往车辆挥手,一个用过氧化氢把头发漂成金色的女人对着车辆摇屁股。我逐渐把她的摇摆扭动配上了音乐节拍,考虑要不要过去盘问一下,让档案处查一查里面有没有通缉犯。这时,一个瘦骨嶙峋的老酒鬼走进视野,他一只手拿着小瓶廉价烈酒,伸出另一只手讨要零钱。

漂金发的女人停止跳舞,转身和他交谈。音乐渐入痴狂境界,全都是尖锐的刮擦声,但缺少了她的伴舞。我闪了闪车头灯,酒鬼遮住眼睛,对我竖起中指。我跳下黑白警车,扑向那家伙,斯坦·肯顿的乐队从旁伴奏。

我抡起胳膊,左右开弓,拳头又快又狠。女孩的尖叫声比斯坦大乐队还要刺耳。酒鬼咒骂我,咒骂我母亲、我父亲。我脑海里拉响警报,我闻到仓库里腐肉的气味,尽管我知道实际上并不可能。老家伙痛哭流涕:“求——你了。”

我跌跌撞撞地走到路口的投币电话前,塞进去一毛钱,拨通自己家的号码。十声铃响,凯伊没接;我想也不想就换了韦伯斯特4391。话筒中传来她的声音:“您好,斯普拉格家。”我结结巴巴地说了些什么。她说:“板牙?是你吗,板牙?”酒鬼摇摇晃晃地走向我,酒瓶凑在染血的嘴唇上。我伸手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纸币扔给他,钱落在人行道上。“说话啊,亲爱的。家里其他人都去拉古纳了。咱们可以就像从前——”

我扔下话筒,任凭它在那儿**来**去,酒鬼正在捡起我上个月的大部分工资。我飞车赶到汉考克公园,我拔腿狂奔——光是这么一次就好,光是再次进入那幢大宅就好。敲门时,我已经说服了自己。马德琳出现在我眼前,一身黑色丝绸衣服,头发向上挽起,戴黄色的发夹。我伸手去摸她,她后退几步,松开发夹,让头发披散在两肩上:“不行,现在还不行。否则我就没法和你在一起了。”

[1] 《柯里尔周刊》(Collier’s Weekly):美国著名社会杂志,1888年创刊,1957年停刊。海明威曾为其报道西班牙内战,丘吉尔在20世纪30年代经常为其撰写文章。

[2] 剪股颖(bent grass):赛马场和高尔夫球场等高等级草坪常用的绿化植物。

[3] 岸上宪兵队(shore patrol):美国海军,海军陆战队或海岸警卫队选派的在岸上做宪兵的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