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發現我所待的船艙很小,而且相當邋遢。一名年輕的男子坐在我旁邊,抓著我的手腕。那人一頭亞麻色的頭發,上嘴唇上稻草色的短須根根豎著,下嘴唇耷拉著。我們互相凝視了一會兒,他灰色的眼睛水汪汪的,卻毫無表情。
未幾,我的頭頂響起一個敲打鐵床的聲音,又像某種大型動物發出低沉怒吼的聲音。這時,那個男人再次說話了。
他問的還是那句:“你現在感覺怎麽樣了?”
我想我當時回答他感覺好些了。但我總想不起是怎麽到這兒來的。他肯定看出我臉上的疑惑了,因為我怎麽也發不出聲音。
“你是在一艘小船上被救起的,餓得奄奄一息。小船叫‘維恩夫人’號,船舷上有些古怪的痕跡。”這時,我瞥見了自己的手,那隻手可真瘦,看起來就像一隻髒兮兮的獸皮錢包,鬆鬆垮垮地塞了些骨頭在裏麵。小船上發生的一切又回到我的腦海裏。
“喝點兒這個。”他說著將一些鮮紅色的冰鎮飲料遞給我。
這玩意兒嚐起來像血一樣,卻使我恢複了不少氣力。
“你挺走運的,”他說,“被一艘載有醫生的船救了。”他口齒不清,說話的時候像是忍不住要流口水。
“這是什麽船?”我說話的語速很慢,長時間沒說話,聲音都有點兒沙啞了。
“這是一艘從阿裏卡開往卡亞俄的小商船。一開始我從沒問過那艘船是從哪裏開來的,說不定是從‘天生蠢貨國’出來的。我是來自阿裏卡的乘客。這艘船的老板兼船長就是頭蠢驢,他叫戴維斯,他把船上的證書什麽的丟了。你知道這號人,他把這船叫‘吐根’[1]號,取什麽名不好,非要取這麽個愚蠢的名字,它倒是名副其實,即便行駛在無風的海域上,還是經常害得人嘔吐不已。”
這時,我頭頂的聲音再度響起,一聲恐怖的嚎叫和人的聲音混雜在一起。然後又有人喊道:“該死的白癡!”那個聲音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