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夏天,我的角色更像是一個調研者而不是機動使。我奔走於整個卡亥德王國,從這個鎮到那個鎮,從這個領地到那個領地,觀察、傾聽著周遭的一切。一個初來乍到的機動使是無法做到這一點的,當時的他還被看作是一個奇觀和怪物,必須時刻展示在眾人麵前,隨時做好出演的準備。我來到鄉間的部落和村莊,告訴招待我的人們我是誰;他們中多數人都通過廣播聽到過關於我的一些消息,對我的身份有一個含糊的印象。他們或多或少都有些好奇,卻很少有人害怕我,或者表現出厭惡之情。在卡亥德,一個陌生人、一個不速之客都不是敵人。不請自來的陌生人是客人,鄰居才是敵人。
我在戈林亨林部落的東海岸度過了卡斯月,部落的市鎮、堡壘和農場建在一座小山上,山上有大約五百名居民,下方便是終年霧氣繚繞的霍多岷海。我相信,四千年前,他們的祖先就已經住在這裏了,同樣是這個地方,同樣是這些房子。在這四千年間,電力機車被發明出來了,廣播、織布機、動力汽車、農業機械等都開始得到了應用,一個機械時代悄然到來,沒有經過工業革命,沒有經過任何革命。地球用三百年取得的成就,冬星花費了整整三千年仍然沒能達到。當然,冬星也無須付出地球曾經付出的那些代價。
冬星是一顆不懷好意的星球。在這裏,做錯了事情馬上便會受到毫不留情的懲罰:被凍死或者被餓死,沒有餘地,也沒有緩刑。一個人可以相信運氣,一個社會卻不能;而文化的變異,就如同隨機的生物突變,會令事情變得更加難以捉摸。因此,他們發展得非常緩慢。如果是一個草率的人在觀察他們的曆史,那麽在他們曆史發展過程中任何一個時間點上,他都可以說他們的科技發展和傳播已經停止了。而事實上,這一進程從未有過中斷。他們的發展進程和激流以及冰河一樣,都在向著自己要去的地方奔流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