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文並不把謀殺當回事。他隻不過在做一項新工作。幹起來需要小心,得用腦子。殺人與仇恨無關。過去,他隻見過部長一麵:有人把他指給萊文看過,當時部長正從懸著小燈的聖誕樹中間穿過一個新住宅區。部長穿得邋裏邋遢,沒有朋友,人們說他愛的是全人類。
在歐洲大陸寬闊的街道上,冷風刮得萊文臉生疼。不過這倒是個很好的借口,可以翻起大衣領子,把嘴遮住。幹這行事豁嘴是個非常不利的條件。他的裂唇小時候縫得很糟糕,直到現在,上嘴唇還扭曲著,留下一個疤痕。一個人要是帶著這麽一個鮮明的標記,幹事的時候,手段自然也就得毒辣了。從第一次幹這種買賣起,萊文就不得不把每一個可能的目擊者都消滅掉。
萊文夾著一個公文包,同任何一個下班回家的年輕人沒有什麽兩樣。他的黑大衣有點兒神職人員的派頭。他在街上健步行走的樣子同成百個同等身份的人也毫無差別。薄暮初降,一輛從身旁開過去的電車已經亮起燈來。他沒有上這輛車。你也許會認為他是一個儉樸的年輕人,省錢養家。也許現在他就是去會女朋友。
但是萊文從來沒有女朋友。豁嘴妨礙了他交朋友。還很小的時候,他就知道了豁嘴多麽叫人惡心。他走進一幢灰色的高大的樓房,從樓梯走上去——一個懷著滿腔怨氣、乖戾、狠毒的身影。
他在最頂層的公寓套間外邊把公文包放下,戴上了手套。他從衣袋裏取出一把剪刀,剪斷了電話線;電話線是從門框上邊沿著電梯升降機井通到外麵去的。之後,他按響了門鈴。
他希望隻有部長一個人在家。這套位於最頂層的公寓房就是這位社會主義者的住宅。他一個人住在這兒,室內布置極其簡單。萊文被告知說,他的秘書每天下午六點半離開這裏。他對自己的雇員是很體貼的。但是萊文來得稍早一些,部長又拖延了半個小時。開門的是個女人,一個戴著夾鼻眼鏡、鑲著幾顆金牙、一把年紀的女人。她的帽子已經戴在頭上,大衣搭在胳膊上。她馬上就要離開這兒,有人把她耽擱住叫她非常生氣。不容萊文開口,她就用德國話搶白他說:“部長現在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