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被出賣的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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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落下來以後,他倆把身體往一塊兒靠了靠,坐在那裏輕輕地顫抖。他倆坐在雙層公共汽車燈光明亮、煙霧迷蒙的上層車廂裏,公共汽車正開向哈默史密斯[1]。商店的櫥窗像閃閃發光的冰塊,她喊了一句:“看呀,下雪啦!”汽車駛過一座橋的時候,幾大片雪花飄過去,像紙片一樣落到幽暗的泰晤士河裏。

他說:“隻要車一直往前開,我就感到很快樂。”

“咱們明天還會見麵——吉米。”她總是不習慣喊他的名字,像他這樣一個又粗又壯的人,叫這個名字真有點兒可笑。

“叫我不能心安的是夜晚。”

她笑起來:“夜晚總會過去的,”但是她的神情馬上變得嚴肅了,“我也很快活。”想到幸福和快樂時,她總是嚴肅的。她更願意在悲哀、不幸的時候放聲大笑。對於她關心和喜愛的事,她無法不嚴肅對待。在幸福的時刻,她就不禁想到所有那些會破壞幸福的東西,幸福就使她肅穆起來。她說:“如果發生戰爭,那實在太可怕了。”

“不會發生戰爭的。”

“上次大戰就是一起謀殺案引起的。”

“上次被刺殺的是個皇太子。這回隻不過是個老政治家。”

她說:“說話當心些。你會泄露機密的——吉米。”

“去他媽的,什麽機密。”

她開始哼唱她買的唱片上的一首曲子:“對於你這隻是公園。”大片大片的雪花從窗外飄過去,落在人行道上,“一個男人從格陵蘭帶來的一朵雪蓮。”

他說:“這首歌真沒意思。”

她說:“這首歌非常美——吉米。我就是不能叫你吉米。你不是吉米。你的個頭太大了。麥瑟爾探長。人們愛拿警察的大皮靴開玩笑,都是因為你這種大塊頭。”

“那你為什麽不叫我‘親愛的’呢?”

“親愛的,親愛的,”她用舌和嘴唇試著發這個詞的聲音,她的嘴唇像冬青結的小紅果一樣鮮豔,“啊,不成,”她最後決定說,“等咱們結了婚,再過十年,我會這麽叫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