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被出賣的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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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台監督決定這一天清早就進行排練。他可不想再給演員買一批防毒麵具,平白無故又增加一筆開支。防空演習開始的時候排演就應該已經開始,演習未結束前,排練一直進行。戴維斯先生說他想看看新排練的這個節目,所以舞台監督也給他送去了一張通知。戴維斯先生把通知書插在鏡子下邊,緊挨著一張名片。名片上記的是他的一些姑娘的電話號碼。

在這套單身漢的現代化公寓裏,曖氣冷得出奇。同過去一樣,柴油機又出了毛病,本來是二十四小時都有的熱水也隻是剛有一點兒溫意。刮胡子的時候,戴維斯先生三番五次割破了皮,下巴上粘著好幾個小棉花球。戴維斯先生的眼睛瞟到兩個號碼:梅費爾區632,博物館路798。這是寇拉爾和露茜兩人的住址。寇拉爾和露茜兩個一個皮膚黑黑的,一個白白的;一個剛到結婚年齡,一個小巧瘦弱。這是他的白天使和黑天使。窗玻璃上還掛著黃色的晨霧,一輛汽車發出一陣逆火聲,又使他想起萊文:萊文正被一隊武裝警察包圍在一個鐵路車場裏,絕對不會漏網。他知道馬爾庫斯爵士會把一切都安排妥當的。他很想知道如果一個人早晨醒來,知道自己活不過今天,該是什麽滋味。“說不定哪個時辰就大限臨頭。”戴維斯先生心裏樂滋滋地想,一邊塗抹他的止血筆,把棉花團貼在較大的傷口上。但是如果一個人像萊文那樣知道自己的末日已到,是不是還會因為暖氣不夠熱或者刮臉刀太鈍而發脾氣呢?戴維斯先生的腦子裏充滿了偉大的哲學道理,他覺得一個注定走上死路的人計較臉上刮破了幾個小口,實在是件荒謬絕倫的事。但是,當然了,萊文在那個小木板房裏是不會刮臉的。

戴維斯先生匆匆吃了一頓早餐——兩片吐司、兩杯咖啡,從食堂裏用升降梯送上來的四個腰子和一大片火腿,外加一碟銀絲牌果醬。他想到萊文絕不會吃上這樣豐盛的早餐,不禁得意非常。被判死刑的犯人在監獄裏或許能吃到一頓豐盛早餐,可是萊文絕辦不到!戴維斯先生最反對浪費東西。這頓早飯他花了錢,所以在吃第二片麵包的時候他把剩下的黃油和果醬全都抹上了。一小滴果醬掉在他的領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