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十點,馬弗爾先生坐在斯托港[1]郊外一間小客棧外的長凳上,胡子沒理,灰頭土臉,一副風塵仆仆的模樣。他身邊擺著幾本書,雙手深深地插在口袋裏,神情憔悴、緊張、不自在,不時鼓著腮幫。捆書的已經換成了繩子,包裹則在布蘭布爾赫斯特外的鬆林裏扔掉了,因為隱形人的計劃臨時有變。馬弗爾先生坐在長凳上,雖然沒人瞧他一眼,他心裏還是火燒火燎的。叫人奇怪的是,他總慌慌張張地在各個口袋裏摸來摸去。
他坐了快一個小時,這時一位老水手夾著報紙從客棧裏走出來,挨著他坐下了。“天兒不錯啊。”水手跟他搭訕。
馬弗爾先生四下張望,好像怕得要命。“是。”他回答。
“這時候正該是這個天氣。”水手不肯罷休。
“對。”馬弗爾先生說。
老水手掏出一根牙簽,全神貫注地(除了目光)忙了幾分鍾。這期間,他大大方方地打量一身塵土的馬弗爾先生和那幾本書。他走過來的時候,依稀聽見硬幣掉在口袋裏的叮當聲,不禁對馬弗爾先生另眼相看。他的思緒隨即又飄回腦海中那個揮之不去的話題。
“書?”他聒噪地剔完牙,開口就是這一句。
馬弗爾先生嚇了一跳,轉頭看著書。“啊,是,”他應著,“對,是書。”
“書裏麵有好些‘非’夷所思的事兒呢。”水手說。
“你說得是。”馬弗爾附和地說。
“書外麵也有好些非夷所思的事兒。”水手又說。
“同樣所言不差。”馬弗爾先生瞧了一眼這位談話對象,又四下張望。
“比如說,報紙上就有好些非夷所思的事兒。”水手說。
“的確。”
“這份報紙。”水手說。
“啊!”
“有篇報道。”水手盯著馬弗爾先生的眼睛,目光堅定從容,“例如說,有篇報道說有一個隱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