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風也不知為何，會莫名其妙的對秦蓁，問出這個問題。他隻知道當時心中確實是這樣想的，雖然不願意承認，可回家吃飯是他現在所渴望的。
秦蓁木訥地回過頭，看著眼前這個，無比熟悉卻又，無比陌生的少年，張了張嘴卻並沒有發出聲。順著眼角流下的兩行清淚，像是無聲地在訴說著什麽。
秦風亦是相顧無言，安安靜靜的站在原地，等待著秦蓁做出答複。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度日如年用來形容，秦風此時心中的感覺再合適不過。
也許是很久後，也許隻是一刹那，秦蓁低頭取下腰間的乾坤輪回盤，握在手中遞向了秦風，沙啞道：“你的還給你！”
秦風慘笑著後退了半步，回道：“這從來就不是我的，況且現在我也不需要了，既然它選擇了你，那這東西便是你的了。”
秦蓁沒有繼續推脫，反手又將玉盤掛回到了腰間，轉身向著遠處的仙盟弟子飛去。
秦風怔怔地看著，那個越來越遠的身影，如先前秦蓁那般，張了張嘴亦是沒有發出聲音。
秦蓁似有所感，重新回過頭，僵硬的臉上擠出了一絲，僵硬的笑容，沉聲道：“後會有期！”
秦風點了點頭，拱手施禮道：“西出昆侖，靈鷲佛寺。”言罷秦風轉身向著，秦蓁相反的方向疾馳而走。
秦蓁伸出手，似是想要挽留，可猶豫一下，心中萬般情緒，隻是化作了一聲長歎。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
文奇看著獨自歸來的秦蓁，本就心思縝密的她，結合先前遙遙所見，隻略作琢磨便已明白了一切。
那個被秦風一直隱藏的秘密，終於還是暴露了，縱然先前自己和秦蓁，早就隱隱猜到了一切，可終是沒有證據。
裝傻也好，不相信也罷，可當一切擺在麵前之時，如果還不能接受事實，那便是自欺欺人了。
秦蓁不是這樣的人，所以她選擇了最直接的辦法。
文奇看著女子重新戴上，那張猙獰的青銅麵具，張口欲言卻一時不知要如何安慰，這名瞧著堅強的女子。
秦蓁環視四方，看著仙盟魔教的弟子，抽出軒轅劍，朗聲道：“我們回家！”
仙人禦劍騰雲而起，跟在女子的身後，向著天空之中，那巨大的裂縫而去，似乎所有人都忘記了，那名掌教真人。
白軒喊道：“道友請留步。”
秦蓁停下身形，疑惑道：“有事？”
雖然此時白軒比秦蓁的修為要高，可望著那一雙冰冷的眼眸，突然心中升起了一絲寒意，他急忙低下頭，沉聲道：“道友有所不知，如今這人妖兩界，已被徹底隔絕，特別是我妖界，隻可進不可出。”
秦蓁點頭：“嗯，我知道了。”言罷身形繼續扶搖而上。
嗯？什麽意思？白軒一時沒反應過來，秦蓁究竟是何意。
猶豫一下，白軒還是決定，要親自去看看，那瞧著高深莫測的女子，究竟要做什麽。
白軒回頭向大多身受重傷的妖族同胞，沉聲道：“你們先回去休養療傷，我跟去看看。”
雖說人妖兩族，已然萬年不曾有聯係，可畢竟先前剛剛並肩戰鬥過，群妖們也不太擔心白軒的安全，所有妖族當即點頭同意。
空間裂縫之前，秦蓁看著裂縫之中，那泛著七彩光芒的封印法陣，緩緩將腰間的玉盤握在手中。
玉盤之上的青白二氣，被她所引遍布全身，刹那間秦蓁一步邁出，此時一身化神巔峰的修為，頃刻間竟然破開了那層桎梏。
秦蓁拔出背後的軒轅劍，已是煉虛境界，失去了災禍之力的折磨後，如今她再也不被任何事物所束縛，大道之上如履平地。
那被女媧神祖親手布下的封印，被秦蓁借助乾坤輪回盤中，玄而又玄的青白二氣，僅僅一劍便就此斬破。
遠處遙遙跟著的白軒，吃驚的張大著嘴巴，目光陷入呆滯。
那個困住妖族整整千年的封印，可以阻止主神的封印，就這麽被人一劍破開了？
如果說先前秦蓁能夠在，與三位悟道真君的交手中，大難不死是仗著那一具，不死不滅之體。
那麽此刻一劍破開封印，便預示著這名女子，道法通玄無往不利。
想到此處，白軒又一次喊出了，那修道之人最忌諱的五個字。
“道友，請留步！”
秦蓁縮回了邁出裂縫的半隻腳，轉身回頭疑惑道：“又是你？還有事？”
白軒察覺到秦蓁，語氣中的不耐煩，急忙斟酌了一下，心中所思所想，確定無誤後，方才回道：“道友，我有一事相商。”
“何事？”
白軒拱手拜道：“道友可知，千年以前，人妖兩族，所結的割襟之盟？”
秦蓁誠懇地點頭道：“不知道？還有事麽？沒事的話我要回家了。”
白軒急道：“道友且慢。”
秦蓁笑道：“若不是我脾氣好，你現在已經是一具屍體了，你信不信？”
白軒苦笑道：“信！不過話還是要說完的！”
“有屁快放！”
白軒：“我想請道友，延續我人妖兩族的情意。”
秦蓁略作思量：“以後有事，你喊我就好。”
“我妖族從此以後，亦是聽從道友差遣。”
“嗯我走了！”秦蓁言罷，轉身邁入空間裂縫中，消失不見。
白軒此時心滿意足的化出本體，快步向青丘而去。
有那女子作保，我妖族終於在這亂世之中，有了一絲生機。
白軒興高采烈地回到洞府之外，正想著什麽時間，召開個妖界大會，將這個好消息告訴各族的族長。如今人妖兩界暢通無阻，定然也要讓他們約束好族人，切莫傷了人妖兩族的和氣才是。
白軒低頭沉思著，一邊向洞府之內走去，全然沒有注意到，一直悄悄跟在他身後，躡手躡腳的人影。
白軒低著頭，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覺的冷笑：“閣下，跟了我一路了，莫非要對我行凶。”
話音未落，白軒便取出河圖洛書，轉身向身後砸下。
待到借著星光，看清楚身後之人容貌之時，方才急忙收起河圖洛書，不可置信道：“秦兄，你怎麽在這裏？”
秦風苦笑道：“沒地方去了，特地來叨擾白兄！”
白軒疑惑問道：“秦兄，不回人間了？”
秦風：“何必明知故問。”
“不瞞秦兄說，我隻是心中略有猜測而已，不過此事當真沒有緩和的餘地了。”
秦風心中咯噔一下，當真沒有緩和的餘地麽？就算是有，本尊如何又能去做？
秦風緩緩搖了搖頭，問道：“有酒麽？”
白軒見狀也不再追問，回道：“要多少有多少！秦兄請坐，我這就拿酒去。”
聞言秦風也不再扭捏，隨意選了一處地方席地而坐。
酒仍舊是那日喝的酒，隻是再無當日的味道。都說一醉解千愁，可如今卻是醉後愁上愁。
秦風低頭看著石桌之上，灑落的酒水。一雙眼眸盯著，其中的倒影，這還是他重生到這個世界之後，第一次仔細的打量起自己這副容貌。
談不上如何的英俊，甚至有些醜陋，眉宇間無時無刻，都在緊皺在一起，難以掩飾的鬱氣和蹉跎，讓人瞧了便生出幾分厭惡。
而偏偏是這樣一個人，卻得到了秦風兩世為人，都不曾得到過的東西。
雖說秦風早已是斬斷紅塵俗念的悟道真君，可上一世自出生以來，便身處亂世，那些心中悄然升起的情緒，還未來的及細細感受，就已經煙消雲散。
那自己為的看破，真的就是看破了麽？是不是也像先前那般，是自以為是的自欺欺人？
“秦兄，你怎麽了？”
聽到問話，秦風有些茫然的抬起了頭，隨後又緩緩的搖了搖頭，白軒幫他重新倒滿酒，隻是說了一句：“秦兄，請。”
秦風機械一般的端起了酒碗，仰頭一飲而盡，隨後一股醉意襲上心頭，就此趴到石桌之上沉睡過去。
白軒抬起手，看著秦風好似抽泣的背，猶豫一下還是長歎一聲，起身走回洞府之內。
空****的石室的之中，隻有秦風越來越急促的呼吸聲。
而那個背也抖的更厲害了。
秦蓁率領眾人回到人界之後，卻是並未返回小院之中，而是向著昆侖而去。
那先前被文奇和秦風，所損毀的五行五方大陣，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芒。
此時正值人間冬季，漫天的寒風肆意的摧殘著，這人世間的仙境。
大雪紛飛，銀裝素裹。
無垠的空曠中，人顯得是那樣的渺小脆弱。
沒有人質疑秦蓁的決定，因為此時所有弟子都知道，秦蓁腰間的玉盤代表著什麽。
玉盤之中是消失的天庭之中眾多仙神，而那些殘魂選擇了秦蓁，那便代表著她得到了，諸位始祖的認可。
秦蓁比那個少年，更適合坐在這個位置之上。
隻是這名女子，似乎不是一個好領袖。
她沉默寡言，她我行我素，她似乎什麽都在乎，又什麽都不在乎。
文奇卻知道，從始至終，她所在乎的隻有一個人，那就是秦風。
如今真正的秦風，被如來放逐到了時間長河之中不知所蹤後，秦蓁好似失去了所有活著的動力。
如果還有什麽是她，還要繼續活下去的理由，那便是報仇雪恨。
秦蓁將瑤池之中的五行五方大陣，修補如初之後，便開始隔三岔五的消失，出了昆侖便向西而去，獨自一人不讓任何人跟隨。
文奇和劉若總會擔心，有一天再也見不到她，可卻也隻能暗自擔心，除此之外再無辦法。
還好少則三五日，多則月餘，秦蓁總會回到瑤池之中，告訴仙盟越來越多的弟子，她還在。
而秦風卻是在白軒的洞府之中，不分日夜的喝著酒，醒了喝醉了睡，宛如一個活死人般。
白軒勸了幾次無果之後，也不再多說什麽，隻是每日默默地從各處，給秦風帶回酒水，繼續讓他這般渾渾噩噩地活著。
一個在人界，一個在妖界。天各一方的兩個人，同時失去了往日的笑臉，僅剩的共同點，便隻剩下了如出一轍，扶搖直上的修為。
從化神到煉虛，自煉虛到合體。
似乎讓所有修行之人，難如登天的修為提升，在二人的眼中，是那麽的不值一提。
若不是白軒親眼所見，打死他也不會相信，喝酒能喝出一位合體真君。
當秦風的修為，到達合體巔峰之時，他喝完石桌之上，酒壇之中的最後一碗酒，終於站起了身。
白軒抱著酒壇，驚喜道：“秦兄，你好了？”
秦風醉眼朦朧地笑問道：“什麽好不好的，我又沒事。”
“那你這是要？”
“隻是煩悶了，想出去走走而已。”
白軒放下懷中酒壇，問道：“我陪秦兄你？”
秦風擺手：“就不打擾白兄清修了，我自己便好。”
見秦風麵色堅決，白軒也不好多說什麽，回道：“秦兄珍重！”
秦風伸手掏入袖中，取出一名玉簡，在白軒眼前晃了一晃，笑道：“這幾日多有打擾，又讓白兄破費許多酒水，這是我的一件小禮物，還望白兄收下，聊表心意。”
白軒接過拱手拜道：“那我可就卻之不恭了。”言罷當白軒抬起頭時，眼前哪裏還有秦風的身影，微微搖頭苦笑一聲，隨即神念進入玉簡之中，想要一探究竟。
刹那間，白軒臉上便露出了，不可思議的震驚表情，喃喃自語道：“這是女媧神祖的，仙夢回魂之術！”
白軒強行穩住心神之後，朝著洞府入口之處，拱手作揖長拜不起。
秦風離開青丘之後，並未繼續駕雲而走，而是如初入妖界之時那般，變化為了一隻雜毛狐狸，肆意的在山水間閑逛。
東逛逛西瞧瞧，好似忘去了所有煩心之事，悠哉遊哉不亦樂乎。
如今妖界恢複了昔日的平靜，亦是恢複了往日的規則。
秦風壓製了自己的修為，好好的體驗了一把，真正意義上的，弱肉強食的世界。
雜毛狐狸穿梭在，妖界各族的領地之中，好生領略了一下，各處的風土人情。
隻是再大的地方，也有走完的那一天。
當秦風不知不覺，來到那處與人間相連的空間裂縫之時，他緩緩的變回了人形。
望著那平靜的裂縫，怔怔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