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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劉紅兵從楚嘉禾家裏出來後,既有一種釋然感,也有一種悵然若失感。他對自己是越來越不滿意了。這陣兒,幾乎是全然憎惡了。怎麽把人活成這樣了?自己小小的,就出生在北山行署大院,那是很多孩子都羨慕的地方。即使在父母下放勞動的那些年,他們也沒受過太大的苦。那是在一個小鎮上,父母的工資,讓他們活得仍很體麵尊貴。他家可以有錢買活雞、活鴨、活魚、活鱉、活兔子。還能買點心、餅幹、冰糖、水果糖。他坐在門前的石凳上,啃那掉著金黃皮屑的麵包時,身邊是會圍上來好多孩子引頸觀看,並頻頻要蠕動喉結的。他父親用廢鐵餅做了杠鈴,用木架子做了單雙杠。還在門口大樹上,安了吊環、秋千、爬杆。每早父子倆練起來,一個鎮子的人,都是要來像看戲一樣圍場子叫好的。下放回去,他沒有參加高考。他不喜歡上學。家裏就通過內部指標,讓他參了軍。那時參軍也是不比上大學差的選擇。因為到了部隊,還可以保送上軍校的。可他在部隊混了幾年,給首長開車,陪首長玩耍,也沒進軍校。不是不能進,而是壓根兒懶得進。不喜歡上學的約束,見書就頭痛。母親思兒心切,非讓他複員。他又複員回來,滿街胡逛**。後來覺得還是開小車風光,就又給行署領導開了伏爾加。再後來,開放了,辦事處紅火起來,他就又到了北山駐西京辦事處。當然,那也是為了追憶秦娥方便。總之,好像一切都是逢山開道、遇水架橋的事。沒有什麽是過不去、辦不成的。直到父親從副專員位置上退下來,他都沒感到什麽危機。可最近,他覺得已是危機四伏了。辦事處的好多事情,都有意瞞著他。他想通過一些環節,“官倒”點活錢,也沒那麽容易了。過去那些巴結著他的這長那長,也都在有意回避著他。他已成北山的局外人了。尤其是與憶秦娥的關係,讓他窩囊得一想起來,就想拿大耳光扇自己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