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劇

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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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大壽不行,還得找北大壽、東大壽、西大壽。總之,得有好劇本,要不然,在紅石榴度假村的駐場演出就要塌火。賀加貝四處打聽著能弄戲本的人。要說偌大一個西京城,文人拿把抓。自稱為作家的,一火車皮也未必能拉完。編戲本的,一個劇團就好幾個。省市七八個劇團,至少也能聚起一卡車吧,咋就沒人能寫了度假村的喜劇呢?賀加貝挨個打聽,挨個找。也有答應試試的,結果一試,比南大壽還差得遠。急得他滿嘴的火泡,不知如何是好。也就在這時,天上掉下個林妹妹來。不過這個林妹妹臉黑得跟鍋底一樣,還滿麵的絡腮胡。

這人原名叫彭躍進,是南山一個地區行署的筆杆子。因仕途不順,幾次提副處都打了擦邊球,死活擦不上。眼看要擦上了,領導又調走了。新來的半個眼看不上他,啥材料不改個七八上十稿,都過不了關。新領導還尤其愛搞調研報告,啥事都要拿調研報告說話。有時領導連自己也不知道要表達什麽,反正就是讓反複改、反複磨,想一出是一出。他的頭,便日夜埋在調研報告堆裏。領導還特別喜歡鼓動性語言,四到八句以上的排比還要求對偶。彭躍進倒是不缺文采,卻缺眼色,甚至給領導建議了幾次說:有些調研報告,其實可以從萬言以上簡化到二三百字就說明問題了。時隔不久,他就被踢出去搞會場布置接待了。他的麵子自然受到了極大傷害,一氣之下停薪留職,到省城混來了。靠筆杆子起家,自然還得以筆杆子謀生。那時省城有特別多的軟文學雜誌,也就是似文學非文學的東西,說說家庭、男友、女友、酒友、朋友什麽的。他做做編輯,組組稿,另外自己也寫一點,倒是不愁糊口。可糊來糊去,也僅僅是能糊住自己一張嘴而已。何況這個圈子,都愛抽煙、喝酒、打牌,錢是費得一塌糊塗。那時大家才剛知道日本有個作家叫村上春樹。他也給自己起了個筆名,叫鎮上柏樹,比村上還大一輪。一時間,鎮上柏樹在西京寫軟稿子,還小有名氣。他聽說一個專門寫喜劇段子的雜誌,稿費比其他軟稿子要高出幾倍,便試著寫了幾個。內容無非是過去在行署工作時經曆的一些事,屬官場小品。沒想到,一下給大火起來,弄成了那個雜誌的“支柱作家”,端直還給他開了特邀專欄。每期到印廠出刊前,給他都留著空白,他隻說字數就成。這樣大的喜劇作家,不可能傳不到賀加貝的耳朵裏。他正準備去拜訪呢,湊巧,有一天他正在台上演出,有人傳話說,台底下就坐著鎮上柏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