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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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海鷹在她家裏幹那件事時,戶外已是溫暖的,甚至是燥熱的季節,室內依然陰涼,甚至有點冷。我脫掉衣服時,指甲從皮膚上滑過時,搔起道道白痕,爆起了皮屑。我能看到每一片皮屑是如何飛散的,這說明我的皮膚是幹性的。而在我麵前逐漸**出來的身體,我卻沒怎麽看見。對於正要幹的事,我的確感到有罪,因為那是在革命時期。當時西斜的陽光正從小窗戶裏照進來,透過了一棵楊樹,化成了一團細碎的光斑,照到×海鷹那裏,就像我六歲時看到燈光球場上的那團飛蛾一樣。從某種意義上講,我不能幹這件事,但是我又不得不幹。在革命時期**過的人都會感到這種矛盾。有一種智慧說,男女之間有愛慕之心就可以**,但這是任何時期都有的低級智慧。還有一種智慧說,男女之間充滿了仇恨才可以**。每次我和×海鷹**,她都要說我是壞蛋,鬼子,壞分子,把我罵個狗血淋頭。這是革命時期的高級智慧。我被夾在兩種智慧之間,日漸憔悴。

在此之前,我一個人待著時,不止一次想到過要強奸×海鷹,這件事做起來有很多種途徑。比方說,我可以找點氯仿或者乙醚來,把她麻醉掉,還可以給她一悶棍。甚至我可以製造一整套機關,把她陷在其中。像我這樣智多謀廣的人,如果是霸王硬上弓,未免就太簡單了。但是到了最後,連霸王硬上弓都沒有用到。這件事讓我十分沮喪。事情過去之後,我又二二忽忽的。×海鷹說,我把她強奸了。我對此有不同意見,我們倆就為這件事爭論不休。她說,我說你強奸了,就是強奸了。我說,你這樣強橫霸道,還不知是誰強奸誰。爭到了後來,發現她把一切性關係都叫作強奸,所有的男人都是強奸犯。最後的結論是:她是個自願被強奸的女人,我是個不自願的強奸犯。還沒等到爭清楚,我們就吹了。和×海鷹吹了之後,我苦心孤詣地作起畫來,並且時刻注意不把炭條帶到廠裏來。我在這件事上花的精力比幹什麽都多,但是後來沒了結果。我哥哥也花了同樣多的精力去研究思辨哲學,但是最後也沒了結果。那年頭不管你花多麽大的精力去幹任何事,最後總是沒有結果,因為那是隻開花不結果的年代。而×海鷹依舊當她的團支書,穿著她日益褪色的舊軍裝,到大會上去念文件,或者在她的小屋裏幫教落後青年。但是事情已經有了一點改變——她已經和全廠最壞的家夥搞過,或者按她自己的理解,遭到了強奸。她已經不那麽純粹。也許這就是她要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