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二二年八月二十六日早上六点五十六分,江南最繁华的路口红灯跳入绿灯,一辆宝马缓缓驶出。
一辆失控的面包车突然冲下斜坡,随风撞上宝马。
“嘣!!"
一声巨响后,宝马车飞了出去,在空中打了几个滚,才如同断了线的风筝砸在地上。
路过的人呆了呆,然后突然像炸了窝的大黄蜂一样,惊恐地大喊一声,朝汽车冲去。
“出事了。”
“快叫救护车啊。”
“车牌80618,这是大款赵天的车。”
“白痴都看得出来回天乏术了。”
“啊,太可怕了。”
各种尖叫声在耳边嘈杂。
大量鲜血从头部伤口涌出,马上视线模糊了。
赵天没有感到任何疼痛,只是觉得冷极了,就好像他被扔到了西伯利亚。
此刻赵天居然可以看到远处由他建造的江南第一高楼。
屋顶上巨大的液晶显示屏闪现着他创办公司的广告。
“赵天集团,涵盖地产、通讯、物流、餐饮、珠宝、医药,是一家负责任的公司。”
在江南商业圈经营了几十年,身价数百亿,万万没料到,会死的这么窝囊...
无所谓,老死在**和死在医院没什么不同的?
料来不会有亲人围着床哭。
赵天缓缓合上双眼,马上感到身轻如燕。
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很像自己的私人律师,不过语气更加的严肃。
“赵先生,你确认你将把你所有的财产委托给你创立的慈善机构吗?”
这个不是早就决定了吗?还有什么好提出疑问的?
“没错。”
“你有没有什么后悔的事情……”
这个家伙找死吗?哪壶不开提哪壶?
40年前,他叛逆任性和自私导致爸爸和老哥在矿难中丧生,媳妇带着2岁的闺女自杀,妈妈就精神异常了。
站在四个至亲的坟前,他难以接受,认为这是至亲们逼他让步的一种方式。
可惜大家都回不来了,不管他是跪着拉坟上的土,还是抱着墓碑放声大哭。
他迫不及待想重生回去,给了那个无所事事外加不知好歹的自己一个大嘴巴。
好切生生的告诉这个家伙,只有现在拥有的,才是最珍贵的。否则,就算他以后赚再多的钱,也会像一条孤独的独狼一样可怜。每次回忆起这些至亲们,他的心就会像被严重抓伤了一样,刺痛冰冷,在滴血。
在过去的40年里,他像生产队的母牛一样没日没夜地指挥自己。不就是为了赎罪,让自己忙起来,好暂时淡忘这些的吗?
“怎么能不后悔……”
“唔。其实你也是做过一些好事的,所以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妈的,谁在说这些风凉话?是欺负自己动不了了吗?!
出院了,一定要用办公室的玉镇纸把这小子的脑袋打爆。
不,自己总是板着脸,对员工很严格。那个家伙看到他时,就像老鼠看到猫一样。他怎么敢在这个时候开他这样的玩笑?
赵天越想越觉得奇怪,大脑就像一个生锈的齿轮,一转就疼得像要裂开一样。
“啊哈...好痛……”
赵天皱眉闷哼了一声,双眼张开,看到一个因为漏水而发黄的旧天花板。
有没有搞错啊,居然把自己送到条件这么差的医院?!
赵天刚要发作,但他的声音立刻被哽住了。
靠墙有一张由两块木板和两条长凳组成的‘床’,上面躺着两个人影。
大的瘦得像棵干白菜,小的像只营养不良的猫。
大的把小的抱在怀里,像母鸡保护小鸡一样。
透过装有铁条的窗户射进来的晨光给他们披上了一层温暖而模糊的薄纱。
刘梅...和他的娜娜...
泪水瞬间涌出,盈满眼眶。
他无数次梦见这一幕,每一次伸手,他都惊醒,回到豪华却冰冷的**,再次被失落、孤独包围,放声大哭。
赵天坐起来,小心翼翼地俯下身,摸了摸她的小脸。
那张小脸软软的,暖暖的,像刚剥好的熟鸡蛋。
这一次,他没有醒来。
这个梦太美了。
“娜娜.....”他嘴里发出鼻音。
那时候他自己还是个孩子,根本不懂宠女儿。就连这样温柔的呼唤也很少给她。
不到一岁的娜娜睁开眼睛,露出几颗乳牙冲他笑,挥舞着小胳膊小腿,含糊不清地叫了一声。
“爸爸……”
“呃。”
赵天的心像被雨水浸泡过的田地一样柔软,他只想把自己的孩子抱在怀里,亲吻那张散发着牛奶香味的小脸。
但在他弯下腰之前,孩子突然被抱走了。
“你这是干什么!?"
刘梅把娜娜紧紧抱在怀里,在角落里盯着他,漂亮的脸上写满了惊恐。
如同自己所想,即使在梦里,她也不肯原谅他,让自己如愿以偿。
苦涩的味道在赵天的嘴里蔓延。
外面突然传来一个洪亮的歌声:“今天年轻的朋友们来见面了……”
还有一个热情的女声:“现在是京城时间早上七点,矿务局广播站已经开始为您播报了。”
那一刻,藏在记忆最隐秘角落的细节尖叫着挤了出来。
这个播音员是东北知青,微胖的脸颊。喜欢扎两个辫子,偶尔会把‘人’念成‘银’。
离家后他去了南方,一直没机会听到这种口音的大广播。这种感觉既熟悉又陌生。
这个梦的感觉太真实了。
就像游戏里一样,即使是最小的NPC也有完整的人生轨迹设定…
脑袋又疼了,像锥子扎在太阳穴上。
不,这不是梦。
如果是梦,他现在应该已经醒了。
赵天抱着头,使劲摇着头。
刚才模糊的视线现在很清晰了。
刘梅的头上有个手撕日历钉在墙上。
一九八零年六月十八日,周三,农历五月初六。
宜结婚,宜外出,忌破土挖井。
刘梅有个习惯,晚上睡觉前把当天的日历撕掉。当早上醒来时,看到新的一天的日历。
赵天的心狂跳了几下,嘴唇发麻,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发愣的低下头看着他那件洗得发黄的背心,握紧他那只白嫩光滑、布满皱纹的手,感受着身体里20岁年轻人用之不竭的力量和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