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行政区域来看,这里被归为东京都的近郊。
最近东京都附近的周边都市住宅地急速密集化,但这些地方还残留着一些“农村”。那些等着土地增值的农家,为了别太对不起家门前那块田地,所以或多或少种些蔬菜。
随处可见诸如此类的“田园”点缀其中,绿意四散包围住整个住宅区,草地与黑土旁,铺整过的白色道路四通八达,车辆交织,川流不息。
这户人家就沿着这条承袭自江户时代旧街道名的国道而建,约二十年前此地多半为杂木林与旱田,新住宅则围绕着树林的边缘零零星星建起,当时只有几户人家而已,谁也没想到如今集体住宅区与分售住宅如葡萄链球菌般延伸了出去,甚至连森林与蔬菜田的空间都快被挤压榨干。
虽说如此,此处的田地仍保有一公顷的面积,原本有三公顷左右,在五六年前开始慢慢缩小到如今这个模样,被削减的那两公顷成了分售住宅区的街道。
从国道分支出去的数条市建道路可通往私铁车站,车站前有繁华商店街,从那里可搭乘开往市中心的巴士。其中有几条通往市中心的道路旁另辟了专属于分售住宅区的小道,还做出了几个十字路口。以贩卖为主要目的的住宅,其高明的设计像是刻意要引诱路人驻足观赏似的,外观时尚雅致的建筑成排成列地耸立在眼前。
这片分售住宅刚建好不久,马上就有来看屋的小夫妻们在十字路口的最深处停下脚步,一望无际的杂木林就在他们眼前展开,大家无不感叹武藏野的名字仍被如此完整地保留了下来。
这儿也有农家,有些太太觉得很稀奇,东指西指。顺着她们的指尖望去,林立的树木底下仿制成麦秆屋顶模样的茶色铁皮屋,屋檐下以桧木围篱环绕着的主屋仅能依稀见到其中暗影。
若稍稍回到方才的私人专用道上,会发现有条小岔路,它的前身似乎是条湖畔小径,走在简易铺制而成的狭窄路面上肯定可以通往从远方瞭望到的那户农家。
窥伺门内,玄关前方庭院种植着松树与应景盆栽,想必以前是座晒谷场。骨架粗重的平房建筑以玄关为中心向左右两旁延伸,侧边还有两间仓库。这栋平房虽然顶多于七八年前被建造出来,但风格大大不同于几分钟前见到的那些细节处皆别致精彩的分售住宅,在眼睛被那些色彩明亮的建筑塞饱了之后,在旱田与高耸树木团团围绕中再度跃入眼底的,竟是这一户残存着的农家。门牌上可读出“沼井平吉”。
从远方看不清,因为附近还竖着被当成防风林的茂密树丛,初步判断应该是由农家改建而成的一小户人家。
从小路走到国道上,忽地从后头不知何处冒了一堆人出来。“现在这边还有农家。”结伴同行的人们交头接耳地谈论着。
不过事实上,刚才眼见所有分售住宅的土地全归那户有前院的农家所有,附近的收费停车场也是那户农家所经营的,或许哪天他们会决定改建农家,一扫之前给人阴风阵阵的沉重也说不定呢。如此一来的话,哎哟,可能会用极高的价钱卖给不动产业商,到时候他们肯定会嚣张地将抽过的烟草弃置路边并用鞋底给捻熄的。
这栋平房里住的,就是发生惨案的那户人家。
辖区警署最初收到的报告,是三月二日的早上六点四十分从派出所传来的。据报沼井平吉的家被强盗入侵,平吉的妻子遭人杀害,平吉本人则负伤。
辖区警署派出的六名刑事警员,大约七点五十分到达惨案发生的农家。当时事先安排好的派出所警员已将现场完整保存。乌云天,没下雨,三天前下过雨。
“用村濑医生的车送受伤的一家之主沼井平吉去医院了。”
警察局的巡警与刚下总署的车的搜查组长杉浦仙太郎站在门口玄关谈了起来。
大概就是报告杉浦组长伤员已运往医院,死者则照原貌留置于家中。
“当事者的伤势严重到什么程度?”
“右手与右胸遭到创伤,似乎没有大碍。出血的情况倒是有点严重。”
“通报的人是?”
“隔壁的矢野庄一,是被害者所经营的收费停车场管理员。还有被害人的亲哥哥。”
“亲哥哥,哪位的?”
“被杀死的太太那边的。在现场搜证结束前,他说他会一直待在矢野家。”
“待会儿听听大家怎么说。”
发量稀薄以至于看得见头皮的杉浦组长,随着当地巡警的引路前往案发现场。他不经玄关,反而从后门进入。
太太遭人斩杀的尸体,横陈在靠近玄关的那间八块榻榻米大小的房间里,面朝上仰卧。西侧留有放置床组的空间,往那儿看去,两枚当作枕头的垫子并排着。尸体在靠近南侧窗帘的那张垫子上,头从枕头落下,身体朝西南方斜躺。无论是浴衣式的睡衣、铺了被单的床垫,还是榻榻米上头,无一不浸在死者的血泊之中。
女子的两只手腕朝左右伸展,双拳指头紧握。组长小心翼翼地掀开遮到胸前的棉被一瞧,张开的双脚间,睡衣的裙摆卷起皱成一团,大腿并未露出。血从颈部洒满胸前,血液横向蔓延流下,窄腰带以下的浴衣仍可辨别出精致的麻叶图案。
在尸体附近,铺在较深处靠近北侧帘子那头的床垫,沾血的床单皱成波浪状,被子被推开在一旁。不过鲜血虽然四处飞溅,但并没有在此处留下大量的血迹。处置伤员时,被一起送往医院的是属于丈夫的床垫。
悬挂着山水画轴的壁灶间放了一只青瓷香炉,没有燃过香的痕迹,除此之外没别的装饰品。
壁灶附近是置于橱子内的交错隔板,里头玻璃柜中排放着博多娃娃,还有坂田金时武士与熊。
同时来到现场的鉴识科人员也从这个角度拍摄下了室内的照片。从一开始便紧闭的防雨套窗仍保持着原本的模样,所以屋内一片漆黑,电灯是熄灭的。
防雨套窗前挂着窗帘,连窗帘都是紧闭着。帘子跟防雨套窗间有条宽仅半米的平台,防雨套窗外侧被雨打湿的平台窄廊面向南侧庭院,放眼往庭院的方向望去,完全被水泥**的预制墙圈住,至于在墙另一头的小路,各位继续看接下来的调查就能明白了。
“喂,添田。现在马上去画这一带的地形草图给我。”杉浦组长吩咐站在一旁的年轻刑警。
拍摄现场照片与采集指纹之类的鉴识作业告一段落之前,准备在屋内搜查的警员半数以上都闲得发慌。
“哎呀!”
添田壮介掏出了自己的笔记本。精密的素描图应该会在下午进行正式现场搜证时,一口气绘制好几张出来,但探员们为了备忘,通常会先将大略的位置图素描在小册子中。
添田壮介被调来总署的刑事课大约有半年了。这次从南区的值勤单位调来参与这个案子,刑事搜查那边表示是为了多给他一点观摩的机会。组长要他画地形草图,其实是提醒他任务程序中的下一个步骤。
时间是八点半左右,为了保持现场的完整,防雨套窗仍须保持紧闭,所以屋内一片漆黑。鉴识人员的相机闪光灯闪起的瞬间恍如白昼。
被谋杀的女子的苍白脸庞,在这群电光石火的闪光中时隐时现。死者嘴巴全开,眼则紧闭。
被谋杀者的眼睛也会自动闭上吗?添田心中暗想。虽然是第一次来到杀人现场,不过之前看警署存档的现场照片,或是法医学相关书籍里头附的照片,被谋杀的死者,失魂的瞳孔冻结在定点,通常呈现怒目圆睁的状态。
电视连续剧或电影中的演员被杀的瞬间都是将眼闭上,这有多不合乎自然,他来到刑事课才明白。特别是时代剧里这类的谬误最多,歌舞伎的话就不同了,为求演技的真实性,被杀害者的眼总是半开半合着。当时见到这场景他心中就不停地思考着,眼前这名女子被谋害的尸体双眼紧闭这一点,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心想,或许也有这类案例吧,如果是眼睛还来不及张开,根本就是在沉睡中死去的话呢?然而以这个假设为出发点继续推论下去,死者两手紧握向旁伸出,脸露痛苦表情,嘴张得老大,难道不是死前大声呼叫所造成的吗?
这名女子为短卷发,头发几乎一丝不乱,再配上一个完美的鼻型。服贴在微微肿起眼皮上头的眼睫毛,聚拢如半月形。目测三十几岁,是个美人胚子,但眉间皱起。
奇怪的是,明明防雨套窗没打开,其上方的电灯也灭掉了,照理说应该很暗才对呀。添田环顾一下四周便明白了——原来与那间六个榻榻米大房间的隔间纸拉门被拉开了一扇,从那间房的天花板灯洒下的光线射到这儿来,光线并不明亮,只有女方的床组较靠近拉门,所以邻室灯光才照射得到。
不论是这间房,还是八个榻榻米大的房间的灯应该都是关上的,可能是邻居跟被害者的哥哥进屋时开的吧。难不成这家人整晚只在六个榻榻米大的房间中开了灯?想到这儿,添田专心检视了一下这盏电灯,在钵型的灯罩下垂下一条细绳作为开关用,似乎有三段式调整灯光的功能,目前微弱的光线大约是十瓦的亮度。
鉴识专员在南侧的帘子、木窗外的平台窄廊,还有防雨套窗上头撒满了白色粉末。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与交谈声,是因为在防雨套窗外头也采集到了指纹,完成了这项工作就可以把防雨套窗打开了,让室内重现光明。
光线明亮点会比较好画详细的地理位置图,方才在昏暗中画的草稿就当作是练习吧。添田定睛凝视周遭,目光停留在摆放饰品的交错隔板上头,坂田金时与熊的人偶,是祝贺男宝宝诞生的装饰礼品。
杉浦组长待会儿将亲自审问在隔壁等待的报案者矢野庄一本人,还有被害者的亲哥哥。首先唤来了当地派出所的巡警,他们聚集在与陈尸现场分隔开来的十个榻榻米大的客厅中。
现在时间是十点左右,防雨套窗在搜查探员的指示下全部打开,外头乌云密布。
“长崎呀,从今天早上到现在,真是忙翻了!”
组长与名叫长崎太郎的这位当地派出所的巡警是旧识。长崎在辖区派出所中的交通组值勤至今已过了十几个年头,是一个现年四十二岁的干练老巡警。
“没有的事,组长大人才辛苦呢。”
“你可以跟我形容一下,刚到时现场最初的模样吗?”
“没问题。”
长崎巡警张开缺了一颗门牙的嘴,滔滔不绝地说了下去。
“我接到矢野庄一的电话,他说沼井夫妇被强盗杀伤了,我赶紧打电话给开设外科医院的村濑宗雄医生,跟他报告了这户人家的位置,请他尽可能火速赶过去,我跟村濑先生是下围棋时认识的。当时我当然也有想过叫救护车,但是……”
“没关系,这样的处置很好,叫救护车反而麻烦。”
“我走进八个榻榻米大的那个房间,如同各位所见。我想也没想一直起身子就四处张望,电灯熄灭屋内非常地暗,我摸索着墙上的电灯开关打算按下去。”
“你说电灯是熄灭的?隔壁六个榻榻米大的房间灯难道没亮着吗?”
“是用调光线控制在微弱的亮度,似乎是考虑到夫妻俩要是夜里要从八个榻榻米大的房去上厕所的话,在一片漆黑中很难行动吧,所以只打开了隔壁房间的灯并调到最弱的亮度,就这么开一整个晚上。”
“原来如此,这样我就搞清楚了,为什么六个榻榻米大的房里灯光会维持在最微弱的模式,而且是一直开着的了。”
“不过,就着那微弱的光线实在无法将八个榻榻米大的房间里的凶案现场看个仔细,所以我想打开八个榻榻米大的房里的电灯。正摸索着墙壁上电灯开关时,在床垫上蜷曲着身子的沼井平吉突然回头幽幽地说‘请别摸开关和墙壁,犯人可能留下指纹’。他这番话令我停下了所有动作,我心里也十分赞同他的说法。”
“旁边躺着被谋杀的妻子,自己受了伤、血流如注的沼井平吉,还真是个冷静的男子,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担心犯人留在墙上的指纹被破坏,要你别碰开关呢!”
“真令人钦佩,身为专业警察的我反而慌了,真是丢脸。沼井到隔壁带矢野庄一过来时,也阻止了同样想按下开关的矢野。”
“沼井平吉不是打电话向矢野报告惨事,而是自己走去矢野家的吗?”
“对的,矢野家就在隔壁,走路三分钟左右,可能是亲自走过去比讲电话更能表达清楚吧,我猜。”
“就拖着受伤的身体吗?”
“虽说是受了伤,我刚刚也稍微提到过,其实他只是右手跟胸部有浅浅的伤痕罢了。只是因为睡衣上头血迹斑斑,所以看起来挺严重的。”
组长与鉴识课一同检视遗体。沼井平吉的老婆友子仅有一处创伤,那就是左颈部遭锐利的生鱼片刀子刺伤。虽然没解剖之前还无法判定,但鉴识人员说左后颈动脉与左右内颈静脉被切断,当事者毫无疑问是立即死亡。
不过死亡之前友子曾醒来睁开眼过,可能是犯人弄出了什么声响,于是这位杀人凶手分毫不差地刺中该部位。组长与鉴识人员的看法一致,横躺着的妻子立即死亡,丈夫则只受了点轻伤。
杉浦组长递了根烟给派出所的巡警长崎,也为自己点起了一根,烟雾蹿上他那头发稀薄的头顶。
“沼井平吉有提到自己曾见到强盗的模样,对吧?”
“沼井平吉说在漆黑中,只见强盗模糊的影子往六个榻榻米大的房间的方向逃走,只看得见背影,但服装或特征都不清楚。”
“俩夫妇睡的八个榻榻米大的房虽然没开灯,但隔壁六个榻榻米大的房里的灯可是整晚都亮着的,不是吗?”杉浦留意到本地巡警剃过的胡茬混杂着白须,一边问道。
“灯是开着,但灯光十分昏暗,所有的事情发生在一瞬间,他说他实在没办法看得很清楚,而且他说自己是在睡梦中感觉到脖子与咽喉如同火烧般疼痛,这才睁开眼的,意识到脖子上黏糊糊的东西是血后情绪非常激动。”
“他是真的不知道,躺在身边的老婆已被人杀死了吗?”
“好像因为睡得太熟了所以不知道。睡梦中朦朦胧胧听见东西的碰撞声,还有妻子的呻吟,但音量小到都不足以叫醒他。真正让他醒来的是自己受伤时的痛感。”
组长将指尖烧短了的香烟在烟灰缸中捻熄。
“这点之后我会跟本人再确认。但家里并没有被翻箱倒柜的痕迹呀,柜子抽屉的钥匙就插在上头,也没有被弄乱的迹象。沼井到底明不明白怎样才算是强盗呢?”
“他说钱包不见了,所以一定是强盗没错。”
“钱包?怎样的钱包?”
“不是装零钱的小荷包,是装钞票的黑色两折式皮夹。他说是刚好可以放入一万日元纸钞的那种大小,他压在自己头底下的床垫下,但不见了。”
“里头大概有多少现金呢?”
“七万二千五百日元的样子。一万日元七张、一千日元两张,还有五百日元一张。”
“如果这就是他口中的皮夹,刚刚搜索现场时有找到!”
“啥,在哪儿找到的?”
长崎巡警的眼睛瞪得圆鼓鼓的。
“就放在壁灶间的交错隔板上方的壁橱里。如果从左边打开,是可以放东西进去的,皮夹中钞票的数量和金额与你说的吻合。”
“这就怪了。”
当地巡警搔着鼻头。
“有没有可能是记错了呢?”
“不会的,他确实是跟我说压在床垫下,因为找不到才认为是强盗闯入。”
“关于这点,我再去医院找本人问个清楚。”
“组长,凶器找到了吗?”这次换长崎巡警发问。
“找到了。刚才搜索后门那一带时,在下水沟中发现生鱼片专用菜刀被丢在那里。沉在下水道的底部一段时间了,无法采集指纹,但仍残留着微量血迹。这把刀子本应属于这户人家的厨房,被害者沼井妻子的颈部致命伤与这把刀的刀刃一致。”
这一带还没建下水道。市政府已经公布工程计划表,计划下年度将对这个区域进行施工,附近分售住宅区的居民不断向当局请愿,希望能早日动工。
如果下水道建好的话,犯人就没办法把凶器丢进水沟里,或许附在上头的指纹就不会消失了。
“使用该户被侵入人家厨房里的生鱼片刀,表示犯人并不是以谋杀或伤害为目的而闯入的,对吧?如果先前便计划好的话,从一开始便会带着凶器进屋。照这情况推测,应该不是因仇恨关系而引发的杀机。”
组长完全无视这个推测,反而露出有点不开心的表情,因为这位派出所巡警一脚踏进了自己的搜查地盘。
“这样子的话,长崎,你倒是说说看,赶到凶案现场时的情况。”
读懂组长脸色的巡警,谦卑地低着头回话:“好的。我是早上七点骑脚踏车来到这户人家的,在这之前已先打电话联络过总部,并打电话寻求村濑医生的协助。通报者是住在隔壁的矢野庄一,他已站在后门等候。后门是打开的,是受伤的沼井从家里冲出来通报矢野时打开的。”
“没找到犯人翻墙闯入的痕迹,也确认过所有出入口与窗户都没有任何异状?”
“我到现场时,因为沼井是打开这扇门去找矢野,而矢野也是从这扇门进出的,所以我没特别检查犯人是否曾敲开门户。再说,沼井的妻子被人杀害这件事更为要紧,心急之下连忙走进屋内。”
“这也是人之常情。那么,进去八个榻榻米大的房间之后呢?”
“一进到八个榻榻米房,立刻见到沼井的妻子友子倒在血泊中,平吉双膝一屈跪在一旁,深深地凝视她许久。”
“我们之前就是说到这儿。然后呢,接下来怎么了?”
“我举起手电筒照了一下沼井的妻子,已经全无气息。手电筒的光束尽头,只见血海反射出亮晶晶的光芒,我想也没想就往后退了好几步。”
“当时友子的尸体眼睛是开着的吗?”
“不,眼睛是闭上的。”
“那么,会不会是平吉将妻子的眼合上的呢?”
“这个嘛,我倒是没问他,不过的确也有这个可能。”
“你说这女子的哥哥有来过,会不会是他合上的呢?”
“友子亲哥哥晚村濑医生二十分钟来到现场,所以应该不是他。村濑医生大约是七点十分到这边的,亲哥哥抵达现场时约七点三十分。友子的亲哥哥名叫石井幸雄,是××町的杂货商。”
组长将重点记载于笔记本上。
“话说回来,当你用手电筒照见友子时,平吉的反应如何?”
“平吉如同呻吟般闷闷地哭着。”
“平吉哭归哭,有没有说些什么?”
“什么都没说,就只是哭。”
“之后呢?”
“在这时村濑医生到了现场,村濑先生用我拿给他的手电筒检查友子的伤口。”
“当时平吉在做什么?”
“平吉问医生,友子是不是已经不行了呢。”
“没问怎么救活她,直接问是不是没救了,他确实是这么说的吗?”
“是的。感觉他似乎早就知道妻子被割得很严重。”
“平吉自己也受伤了,他该不会是想拜托村濑医生赶快处理自己的伤口吧?”
“不,他并没有这么说,村濑先生拿着手电筒检视他妻子友子伤口时,他就在一旁冷静地盯着瞧。”
“出乎意料地冷静呀,不过你刚刚说他哭了。”
“我刚到看见友子尸体时,他的确失控哭过。可能是村濑医生到场让他安心了不少吧!”
“友子的哥哥石井幸雄到了现场后,平吉的反应又是如何呢?”
“当时我也在场,平吉一看见大舅子的脸,突然失声痛哭,说‘大哥,对不起我错了’。”
“做错了什么呢?”
“哎,他就是这么说的嘛!”
组长的原子笔飞快地在笔记本上舞动着,一边嘀嘀咕咕着:“他这么说到底是什么意思?”
“明明睡在一起却只有妻子被杀害,做哥哥的难道不惊讶吗?”
“嗯哼,嗯哼。”
组长这时才稍稍将目光离开自己小本子上头的笔记。
“哥哥石井的举动,说来听听?”
“第一眼看到妹妹友子时,他也知道村濑先生是医生,他说‘医生,为什么不帮帮我妹妹,应该还有救呀,赶紧叫救护车送到医院治疗呀’。但村濑医生只是摇摇头,石井不断说着‘友子可怜呀,好可怜呀’,边说眼泪便不停地掉下来。”
“当时平吉的表情如何?”
“平吉对我说,赶快捉到做出这残忍事情的强盗,一定要他血债血还,处以死刑。”
“平吉仍然深信不疑,是强盗闯入家中杀害妻子的这个说辞吗?”
“正是如此。因为垫被下的钱包不见了,所以认定是强盗所为。”
“是谁送平吉到医院去的?”
“是我。因为平吉也流了很多血,在跟村濑先生商量之后,用医生的自用车载他去医院,那家医院院长与村濑先生是同校毕业的前辈。我当时考虑自己最好在各位本部同仁抵达现场之前,一直待在平吉身边,但因为大量的血不断地冒出来,村濑先生跟我说与其当场帮他做简单的急救护理,不如直接送他到医院去。我当时满脑子担心着若在讯问平吉前他先倒下了的话,那可不大妙。”
当地巡警像是为自己的处理方式辩解似的。
“别在意,你的处置很棒,长崎。”
组长体恤的关爱眼神,蕴藏着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