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正從巴東往內陸走,我知道的大概就是這樣。我們正在上坡,道路有時候平坦舒緩,有時候又崎嶇不平。直到車子終於停在一棟水泥建築前麵。雖然黑暗中感覺像是一座倉庫,不過,在鎢絲燈泡的照耀下,我看到牆上漆著一個紅色的弦月圖案,所以,這裏一定是什麽診所。司機發現他居然載我們到這種地方來了,很不高興。這更證明了我是生病,而不是喝醉。不過,黛安塞了更多鈔票到他手上,打發他走了。就算他高興不起來,至少火氣也消了。
我連站都站不穩,靠在黛安身上,而她也就這麽硬撐著我全身的重量。夜晚的空氣很潮濕,我們站在空****的馬路上,月光從稀疏的雲間遍灑而下。放眼望去,除了眼前這間診所和馬路對麵的加油站,附近看不到別的建築,隻有一片片的樹林和空****的平地。那些平地從前大概是農田。四周看不到半個人,忽然,診所的紗門嘎吱一聲打開了,一個矮胖的女人匆忙朝我們跑過來。她穿著一條長裙,頭上戴著一頂小白帽。
“伊布·黛安,歡迎歡迎!”那個女人口氣中有一種掩不住的興奮,但說起話來輕聲細語,仿佛就連此刻四下無人,都怕別人聽到。
“伊布·伊娜。”黛安以尊敬的口吻回答她。
“這位想必就是……”
“帕克·泰勒·杜普雷,我跟您提過的那一位。”
“他是不是嚴重到沒辦法講話了?”
“嚴重到講的話沒人聽得懂了。”
“來,我們想辦法把他抬到裏麵。”
黛安扶著我左邊,那個叫伊布·伊娜的女人抓住我右邊的肩膀。她已經不年輕了,不過倒是十分強壯。她帽子底下露出一頭稀疏的灰發,身上有一股肉桂的香味。從她一直皺著鼻子的模樣看來,我身上的味道一定更難聞。
我們進了診所,經過一間候診室,裏麵的裝潢擺設是白藤製的,還有一些廉價的金屬椅子,空無一人。然後,我們進了一間看起來相當現代化的診療室,黛安把我放在一張鋪著軟墊的檢驗台上。伊娜說:“好了,我們來看看怎麽讓他舒服一點。”我心頭一放鬆,不知不覺就昏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