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填土平地上的瀝青經過日曬雨淋之後,變成了一塊塊粗粗黏黏的東西。我在那片空地上跑了好幾米,到達了路邊的溝堤,然後滑到溝堤下麵。滑下去的時候,手提箱擦撞發出了一點聲音。硬殼手提箱裏塞滿了簡陋的衣服、我的手稿、數字檔案,還有火星人的藥。滑下去之後,我整個人站在了一條大排水溝裏,水淹到我的屁股。溝裏的水綠得像番木瓜葉一樣,溫溫的,仿佛整個人籠罩在熱帶的夜晚中。水麵映照著聖潔的月光,卻又散發出陣陣肥料的惡臭。
我把手提箱放在溝堤邊一片幹幹的平台上,然後奮力爬出水溝,躺在溝緣後麵。這樣就不會被人看見,還可以偷看到馬路、伊布·伊娜診所四四方方的水泥建築和停在診所門口的那輛黑色轎車。
車子裏的人已經撬開後門闖進了診所。他們從後麵走到前麵,邊走邊開燈。卷簾遮住了窗口,從外麵看過去是一片片黃黃亮亮的方塊。我看不到他們在裏麵做什麽,不過,大概也猜得到他們一定是在翻箱倒櫃。我勉強打起精神,想算算看他們在裏麵多久了,可是,我似乎已經沒有辦法計算了,甚至沒辦法辨認手表上的數字。那些數字像飛舞的螢火蟲一樣閃閃發光,就是不肯停一下讓我看清楚。
其中一個人從前門出來,上車發動引擎。沒多久,另外一個也出來了,鑽進右邊的座位。那輛黑漆漆的車子開上馬路,朝我這邊開過來,車燈掃過路邊。我連忙低頭躺平,一動也不動,聽著車子的引擎聲漸漸遠去。
他們走了以後,我開始想,接下來該怎麽辦。這是個傷腦筋的問題,因為我已經累了。我忽然覺得筋疲力盡,全身癱軟,連站都站不起來。我想走回診所那邊,找電話打給伊娜,警告她有兩個人開車到診所來過了。不過,轉念一想,也許伊安會去警告她。但願伊安已經去了,因為我恐怕已經無力回診所了。現在,我的腿除了發抖之外,想動也動不了。那種感覺不光是疲倦,仿佛我的腿已經麻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