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發了好幾次燒,其中一次又把燈打破了。
這一次,黛安設法瞞住了門房。她買通清潔工人,叫工人每天早上把新床單拿到門口給她,換走髒的。這樣就可以避免女傭進來清理房間時發現我燒得神誌不清,橫生枝節。這半年來,當地的醫院裏出現了登革熱的病例,還有霍亂和人類“心血管耗弱”。我可不想有一天醒來時,發現自己住在流行病病房裏,隔壁床還躺著一個隔離的病患。
黛安說:“我很擔心,萬一我不在的時候,你會出什麽事。”
“我還照顧得了自己。”
“發燒的時候就不行了。”
“那就得碰運氣,看時間巧不巧了。你有打算去哪裏嗎?”
“還是那些地方。不過,我的意思是,萬一臨時發生緊急事故,或是因為某些原因,我回不來時。”
“什麽樣的緊急事故?”
“我隻是假設。”她聳聳肩,講話的口氣卻令人懷疑好像真的有什麽事情。
我沒有再逼問她。除了乖乖配合,我好像也沒辦法做什麽以改善目前的處境。
現在正要進入注射藥物之後的第二周,已經接近決定性的時刻了。火星人的藥已經在我的血液和組織裏累積到關鍵的量。就連燒退了以後,我還是一樣分不清東西南北,意識不清。而隻是身體上的副作用也不是好玩的。關節疼痛、黃疸、疹子。什麽樣的疹子?想象一下那種感覺:皮膚一層一層地剝落,底下的肉像破皮的傷口一樣血肉模糊。有幾個晚上,我隻能睡四五個小時,最高紀錄是五個小時。醒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睡在一攤黏糊糊的皮屑上。於是,我必須強忍著關節炎般的劇痛,移坐到床邊的椅子上,讓黛安從血跡斑斑的**清掉那攤皮屑。
即使在最清醒的時刻,我也越來越不敢相信自己了。我常常感覺看到的東西很清晰,事後卻發現那純屬幻覺。眼前的世界看起來太亮,輪廓太鮮明。言語和記憶有如失控的引擎齒輪,瘋狂地互相扭絞糾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