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厕书

两人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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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下午四点刚过,站着年轻的情侣、女高中生和一家几口人的地铁月台内,响起了电车进站的通知广播。

一如往常,安静平和的假日。

回握着与自己左手相牵的那只手,我将视线停留在眼前的婴儿车上。

吐出“哈”的一声清醒过来,在那天之后我总是会出现闪回状态,依旧没能接受现实。

好像是在自家里晃了神。

我看着手上写有“妊娠检测”的粉色小盒。

努力忍住不提前偷跑,认真调查后等待着合适的时机到来,今天开始终于可以检查了。

上周,久违地去上了次班以后,我在归途的药店里买下了它。

这一定是最后的机会了。

打开盒子,里面装着说明书和封入袋内的验孕棒。

我拿起验孕棒,向厕所走去。

脱下裙子与内衣坐在马桶座上,撕开粉红色的袋子,取出形状好似体温计一般的验孕棒。

以几乎雷打不动的“排卵日预测,检查棒验孕”的形式,我的妊娠活动持续了一年。

每天测量基础体温,每个月经周期进行排卵日预测检查。

事先计算好排卵日,寻找恰当时机,在最容易受孕的日子和丈夫行房。

丈夫为了协助我的妊娠活动,也一口气学习了很多与怀孕有关的知识,调养身体以期他能提供更加新鲜、更有活力的**。

然而,即使已经做到了这种地步,我还是没能怀孕。

我取下验孕棒的盖子,露出采尿孔,小便的同时将采尿孔对准。因为重复过很多次这样的流程,已经逐渐习惯了。

在小便中浸入差不多两秒以后,我盖回盖子,把验孕棒放在厕纸架上。

擦净溅上小便的私处,冲水。距离检查完成还有大约一分钟,我静静地等待着结果显示窗中出现竖线状确认印记。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人们都说妊娠力到三十五岁就会下降,我和丈夫都已经过了这个年龄。

去诊疗所接受诊断、检查之后,我们也从医生那里得到了建议。

到底是因为已经过了年纪,还是说我的身体有什么问题?我就这么在不了解具体原因的情况下为不孕苦恼着。

月复一月,把只有自己知道的排卵日告诉下班回家后身心俱疲的丈夫,就像是在完成工作一般进行**。逐渐连**本身都变得讨厌起来,焦躁着为何只有自己在努力。

不想错过每月一次的机会,总是试探着丈夫的情绪,白天就说着“是今天哦”来拜托他。我都做到这一步了,若丈夫晚上还是跑去和同事喝酒的话,就会爆发争吵。

——不就是你说想要个孩子的吗?

我已经没有时间了。即使错过了一次月经周期,身体也在时刻衰老着,逐渐失去留下子孙后代的功能。

我也知道越是焦急,就越是难以配合丈夫的步调。

即便如此,也只有心情在徒劳地空转着。

在妊娠活动迎来第八个月的某一天,丈夫突然说“说不定是我这边的问题”,要去医院检查。

好开心。原来我并不是孤身一人,他也在以他的方式烦恼着。

结果,丈夫的生育功能是正常的。明明是件好事,他向我汇报的时候却是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

他是正常的,也就是说,问题应该是出在我这边吧。

假如,假如我生不了孩子的话,你还会喜欢我吗?

他温柔地回答道:“那当然了。”

他的答案却让我更加焦虑和不安。

在高分贝的警报声中清醒过来,我正坐在月台上,不认识的女性正抱着我的肩膀支撑着我。

能听到尖叫的声音。电车已经在月台前停了下来,有人正把头探进月台和电车间的缝隙中。

“救命!我的孩子在下面!”

又是一阵闪回。突然一股吐意袭来,不知不觉间我已泪流满面。

用手擦去眼泪,我把视线转向放在厕纸架上的验孕棒。在结果显示窗里出现了代表判定完成的印记——一道紫红色的竖线。然后,还有一道,至今为止一次都没有见到过的、第二条竖线出现了。紫红色的竖线清晰地浮现了出来,我一直盼望着的阳性反应就在那里。

那天,我和丈夫一同去了妊娠活动研讨会,与讲师、抱有同样烦恼的人们交流,两人的心情都焕然一新。

还有,今天开始要加油了。

在等待着返程电车的我和丈夫前面,有一个让宝宝坐在婴儿车里而自己只顾着玩手机的母亲。

刚想着太危险了的那个瞬间,眼前的婴儿车就顺着月台的些许倾斜,像是被铁轨吸引一般前进。

我除了发出“啊”和“哎”的声音,什么也没能做到。

婴儿车很快就乘着势头消失在了铁轨的方向,能听到月台下方传来的婴儿的哭声。

就在这个瞬间,丈夫松开了牵着我的手,飞身冲着铁轨一跃而下。

我的指尖还残留着丈夫的温度。

之后的记忆已经没有了。回过神来的时候我正坐在月台上,丈夫却已经……

掉到铁轨上的婴儿,因为被丈夫推到铁轨旁边得救了。

真有你的风格哪。

那个母亲来到我和丈夫的老家道歉,但是已经无所谓了。

不管怎么道歉他都不可能回来了,比起这些,希望她能好好养育那个丈夫付出生命拯救的婴儿。

最近,经常听说有人在厕所或车站生产后,就地将婴儿遗弃的事件。也有在炎炎夏日,把年幼的孩子留在车内自己去打柏青哥的双亲。

还在新闻里见到过手腕或背后生了痣,得不到足够的食物,衰弱致死的孩子。

失去的人。活着的人。舍弃的人。被舍弃的人。

终于合上丈夫步调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

现在,新的生命在我的肚子里孕育着。

想要好好地、好好地把他抚养长大。

接下来去妇产科好好做个检查吧。

然后,要去向他汇报。

我们有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