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早,家裏就來了倆陌生的和尚,滿腳都是泥巴,可憐了我那剛擦完的地板。
問了才知道,原來是本願寺蓮如派來送請帖的。
帖上說,七月二十七日下午,蓮如在吉崎的新道場將隆重開張,屆時歡迎日本宗教界名人兼多年好友一休禪師出席。
落款是七月二十二日。
從越前走到京都最快也要四天,也就是說蓮如那廝純粹就是跑我這裏來曬一下自己的新成就,壓根就沒想過真的叫我出席。
我有一種想把請帖砸那倆人臉上的衝動,但終究還是忍住了,淡淡地說了一句,現在去也來不及了。
兩人點了點頭,並且擺出一副無限遺憾的表情。
於是我也擺出了一副很悲哀的臉色,表示雖然說這回是去不成了,但作為朋友,禮還是要送的。
說著,我一邊把那兩人送出門,一邊順手在地上撿起一根樹枝塞在了其中一個的手裏:“這是京城的草木,讓蓮如栽在道場的院子裏吧。”
其實本來想說的是:“告訴蓮如,好好開道場,有空來京都找我。”
但不知怎麽臨了臨了就成了那樣。
事實上我也知道,蓮如的本意是想和我分享喜悅,卻故意要顯得像是在炫耀一般。
說起來,我們兩個也認識三十多年了,在這三十年裏,幾乎都是用這種近乎胡鬧的方式來體現雙方之間那深厚的友誼。
這應該就是傳說中的損友吧。
我和蓮如第一次見麵,是在嘉吉元年(1441)的冬天。
這一年六代將軍足利義教被刺身亡,天下大亂,秋天的時候又恰逢歉收,所以到了冬天,便是餓殍遍野,滿眼望去都是饑民。
因為這景象實在是太慘,慘到讓人看不下去,所以我從寺裏拿出了些許存糧,在京都街頭架鍋煮粥,分發給窮人。
讓人感到悲哀的是,偌大的一個京都,有幾百座寺廟,結果出來救濟窮人的,放眼望去除了我們酬恩庵之外,就隻剩下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和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