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安坐在床邊,拿著吉米上次送給她的照片。轟炸剛剛結束,大地上硝煙彌漫,碎玻璃碴閃閃發光,遠處,幾個人正從防空洞裏鑽出來。薇薇安笑起來,她躺在**,合上眼,希望靈魂能跨越深淵,穿越暗影大地,透過霧氣和水下隧道深處的閃光,看見家人在澳大利亞的家裏等她。
她靜靜地躺著,努力嚐試,希望能看見逝去的親人。
一切都是徒勞,她睜開眼。最近,薇薇安一閉上眼就會看見吉米·梅特卡夫,看見他深色的發絲散落在前額,說話前嘴角微微翹起,談起自己父親的時候眉頭緊鎖……
她飛快地站起身,走到窗戶邊,照片就放在身後的床罩上。孩子們的演出已經結束一個星期了,這段時間,薇薇安一直心事重重。她想念跟孩子們和吉米一起排練節目的時光,如今這樣每天兩點一線地往返於食堂和這座沒有聲響的大房子中,她實在快受不了了。房子裏太安靜了,靜得有些瘮人。這樣一棟大房子裏,應該有孩子們在樓梯上追逐奔跑,順著欄杆往下滑,在閣樓上跺腳打鬧。就連女傭薩拉也走了。那件事之後,亨利堅持要解雇她,但薇薇安其實並不介意她繼續留下來。慢慢地,薇薇安已經習慣了吸塵器撞上牆壁踢腳板的聲音,習慣了老舊的地板發出的咯吱聲,她隱隱覺得還有一個人在呼吸,走動,四處張望,跟自己就在同一個空間裏。
窗外的街道上,一個男人騎著一輛破舊的自行車搖搖晃晃地過去,車前的籃子裏裝滿了髒兮兮的園藝工具。薇薇安拉上薄薄的紗簾,蓋住格子圖案玻璃窗。她坐在窗邊的扶手椅上,整理思緒。這幾天,她一直在心裏斷斷續續地構思寫給凱蒂的信。自從她上次離開倫敦之後,薇薇安覺得她們之間似乎有了隔閡。薇薇安迫不及待地想修複她們的友誼,這不是妥協和讓步,而是解釋——明知自己是正確的情況下,薇薇安從來不會向別人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