蘿絲正在啜泣。她的雙頰滾燙,枕頭都濕透了,但她還是在偷偷哽咽啜泣。她眯著眼睛看著悄悄溜進房間裏的冬季陽光,哭得好像從她還是個小女孩時起便從未哭過一樣。邪惡、詭譎的早晨!太陽竟敢東升,幸災樂禍地竊笑她的不幸?當蘿絲醒過來,發現她的希望消失在以血寫成的悲慘結局時,其他人怎能自顧自地繼續生活,仿佛上帝仍安坐於天堂?她想著,她還得忍受這份每月降臨的沮喪多久,或多少次?
她寧可以某種陰鬱的方式得知,這總比茫然無措要好,因為在這之間的那些日子無異於痛苦的煎熬。蘿絲在漫長的日子中允許自己想象、夢想、希望。希望,她逐漸痛恨這兩個字。它是栽種在靈魂內的狡猾種子,在無人照顧下,暗地裏偷偷成長茁壯,然後綻放如此美麗的花朵,誘人加以珍惜。希望也阻止人們從經驗中吸取教訓。每個月經期過後,蘿絲便感覺到這個邪惡生物重新複活,她的過往經驗也被一並抹消。她答應自己,這次她不會再次被耍,不會再次成為這個狀似慈祥、實為殘酷的呢喃低語的犧牲品,盡管如此,她還是上當了。因為絕望的人們會拚命攀住希望,宛如水手緊抓住船的殘骸。
在這一年中,這個可怕的周期裏隻有一次小小的緩刑。那個月經沒有來的月份。馬修醫生立即被召喚前來,他作了檢查,說出令人雀躍的話:她懷孕了。當她聽到她最深切的願望以如此平靜的態度訴說時是多麽幸福,她全然沒想到先前無數個月的失望,並以堅定的自信確信這份快樂將會持續。她的腹部將會隆起,一個寶寶將會誕生。她細心嗬護這個彌足珍貴的消息八天之久,對著她平坦的腹部低聲輕訴愛的字句,她走路、說話,以及夢想的方式都為之改變。然後,在第九天……
門口傳來咚咚敲門聲,但蘿絲動也不動。她想道,走開,走開,讓我靜一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