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奇伍德莊園就是這樣一個地方,時間的經絡在這裏像是一根根沒有繃緊的弦,鬆鬆散散的。露西注意到,很快其他人就不知不覺地對這裏習以為常,仿佛他們已經在這棟房子裏住了很久很久。她在想,這是不是因為天氣的緣故——悠長的夏日似乎沒完沒了——或者是因為愛德華召集起來的這幫人,再或者,甚至也許是因為這棟房子本身。她知道,對此,愛德華會怎麽說。自從他小時候知道了埃爾德裏奇的孩子這個故事,他就相信,位於河灣的這片土地有獨特之處。露西所信仰的是理性,這讓她引以為傲。可她不得不承認,這棟房子有著不同尋常的地方。
愛德華事先寫信安排了一個女仆,她叫埃瑪·斯特恩斯,是村裏的一個年輕女人,負責所有家務。她每天一大早過來,做好晚飯便離開。他們下了火車之後的第一晚,當大夥兒磨磨蹭蹭地穿過草甸朝房子走去時,埃瑪一直在等著他們。按照愛德華在信中的指示,她在花園裏那張大鐵桌上鋪了一塊白色的亞麻布,擺了一桌豐盛的食物。栗子樹最下麵那圈樹枝上,掛著玻璃燈籠。黃昏時分,點燃燭芯,蠟燭便開始如螢火般閃爍。隨著夜幕的降臨,燭光愈加明亮。當大家開始舉杯暢飲時,費利克斯拿出他的吉他,阿黛爾開始跳起了舞,大家也跟著音樂唱了起來,就像是一群知更鳥在合唱,天邊的最後一縷光線就在這美妙的歌聲中消失了。最後,愛德華站到桌子上,背誦起濟慈的那首《燦爛星辰》。
當天晚上,大家都睡得死死的。第二天,所有人都很晚才醒,每個人都情緒高漲。頭天晚上,他們都累壞了,根本沒力氣好好參觀一下這棟莊園。現在,他們從一個房間跑到另一個房間,對著這個房間窗外的風景或是那個房間裏的某處細節發出一陣陣驚歎。在一旁看著朋友們東看看西看看的愛德華,既高興又自豪地說,房子是一位大師建造的,整個莊園的每一處特色,都被大師特意融入到了設計裏。在愛德華看來,如此注重細節令整棟房子顯得很“真實”,他喜歡這裏的一切:每一件家具,每一幅窗簾,每一塊地板上的每一個渦紋,連地板用的木料都是從附近的樹林裏弄來的。他最喜歡的是一幅版畫,它掛在一樓的一個房間裏,高懸在房門上方,房間裏貼著壁紙,上麵印有桑葉和桑葚。這間房裏的窗戶都衝著後花園,窗子很大,使這個房間儼然成了後花園的一景。版畫上刻著三個字:“真,美,光。”愛德華不禁驚奇地盯著它說:“你看,這棟房子注定了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