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我依然會聽到他的聲音在我耳邊低語。我仍然記得他那天嘴裏的氣味,我聞得出來,他午餐時吃了奶酪,還抽了煙。“你爸不在美國,柏蒂。他從沒去過美國。你們打算坐船離開那天,他被馬踩傷了。是耶利米把你送到我們家來的;是他把生病的你從地上抱起來,把你爸撇下,讓他在濟貧院裏自生自滅。然後,他就把你交到我媽的手裏。那天可是你的幸運日,也是耶利米的,因為從那以後,他一直占盡了好處。他說你是個機靈鬼,對他來說,你幹得很不錯,一直很不錯。你不會真以為,他把你偷回來的所有東西都寄去大洋的另一頭了,對吧?”
要不是因為他用膝蓋使勁兒頂在我的胸口上,我肯定不會受製於他。不過,我沒去質疑他的話。我並不懷疑他說的那些,甚至一秒鍾都不曾懷疑,因為我知道,一聽他這麽說,我就知道,他說的是真的。唯獨他的說法,才能把一切都講通。我迄今為止的人生中,經曆的一切都突然變得更加清晰起來。我父親沒派人來接我,還能是因為什麽?我當年在鳥類商店樓上醒過來,發現自己在那間小屋裏,周圍是麥克夫人和其他人,打那兒以後,已經過去十一年了。我父親死了。他十一年前就死了。
馬丁攥著我的手腕,開始拽著我往桑葚房的門口走。他低聲說,會沒事的,他會把事情都搞定;他說我不用難過,因為他有個主意。我們把鑽石拿走,就他和我,不帶回倫敦去,而是我們倆,帶著鑽石,還有船票,坐船去美國。畢竟,那片土地意味著從頭來過,就像是耶利米每個月給我帶的信中說的那樣。
當然,他指的是麥克夫人每每大聲讀出來的那些信,那些從美國傳回來的消息,我父親的消息,那編造出來的一切。這是一個驚天的騙局。可捫心自問,我又能站上什麽樣的道德製高點呢?我自己就是一個小偷,一個冒牌貨,一個毫不猶豫就能給自己安上個假名字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