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的中央燃起了熊熊篝火。橙色的火焰在星星點綴的夜空下跳動著,鳥兒們劃過上方漆黑的夜空。康斯坦絲十分喜愛仲夏派對。這是她丈夫家裏為她保持的為數不多的傳統。她總是能理解為派對尋找的各種借口,而火焰和燈籠、音樂和舞蹈以及壓抑和釋放,都讓派對變得更令人興奮。康斯坦絲從來不在乎那些德希爾家族關於重生換魂、驅魔趕鬼的迷信說法,但這一年,她想著是否也許會有些什麽不同。今晚康斯坦絲打算親自實施一個重大的重生計劃。在將近四十年之後,她終於決定,讓一個陳年舊怨隨風而去。
她的一隻手捂住心口。多年的疼痛仍在那裏,像是棲居在她肋骨間的一枚桃核。記憶在被壓製了幾十年之後,最近開始頻繁地浮現於眼前。奇怪的是,她可以忘記前一天晚上吃過的東西,卻驚奇地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又回到了那個房間的旋渦裏。那天的清晨,外麵剛剛破曉,她的身體刺痛著。愚笨的女傭抖動著鬆垮的布,廚子的袖子推到了光光的手肘處,木炭在火爐裏劈啪作響。走廊裏有幾個人,似乎討論著應該做什麽事,但康斯坦絲沒有聽進去,他們的說話聲被大海的聲音所淹沒。那個早晨狂風四起,於是大家都開始挪進她四周的黑暗中,在她身邊忙碌的粗糙雙手和人們尖銳的嗓音讓她困惑,康斯坦絲消失在了這無情的波濤和可憎的海浪洶湧聲中(她是多麽憎恨這個聲音!直到現在這聲音都能把她逼瘋)。
後來,在那片荒地接下來的幾個星期裏,亨利找了好幾個醫生,都是倫敦最好的,他們全都同意這是一個無法避免的事件——臍帶繞得太緊,像一個繩套一樣繞在嬰兒的脖子上——如果大家可以忘了這個不幸的事件,那就最好了。但是康斯坦絲不會忘記,她知道他們錯了。這個“事件”並不是無法避免的;她孩子的死是因為醫生的瀆職——他的瀆職。當然他周圍還有很多醫生——他是他們中的一員。大自然有時會很殘酷,他們都這麽說,一個比一個阿諛奉承。但是她最能了解真相。沒有什麽能阻止康斯坦絲和亨利再次嚐試懷上一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