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天氣溫和,預示春天的腳步近了,我正坐在花園榆樹下的鐵椅上。呼吸點新鮮空氣對我有益處(西爾維婭這麽說),因此我坐在這裏,和羞怯的冬季太陽玩躲貓貓,我的雙頰冰冷鬆弛,仿佛一對在冰箱裏放太久的桃子。
我一直在回想我開始在裏弗頓莊園工作的那天。我可以清楚地看見那天的光景。流逝的歲月猛然壓縮,又回到一九一四年六月。我隻有十四歲,天真、笨拙、戰戰兢兢,尾隨著南希爬上一道又一道擦拭得光可鑒人的榆木樓梯。她的裙子隨著每個腳步發出沉重的沙沙聲響,而每個沙沙聲似乎都在指控著我的青澀無知。我在後麵掙紮著前進,行李箱的把手割傷我的手指。當南希轉身爬上另一道樓梯時,我看不見她的身影,隻能仰賴著沙沙聲引導我前進……
南希抵達最頂端,朝著天花板低矮的陰暗走廊大步往前,終於,隨著鞋跟發出的清脆哢嗒聲,她在一扇小門前停下來。她轉身,皺著眉頭。我蹣跚地走向她,她眯緊的雙眼像她的頭發一般幽暗。
“你是怎麽回事?”她發音清晰的英文掩飾不了愛爾蘭元音,“我不知道你動作竟然這麽慢。湯森太太壓根兒沒提到這一點,我很確定。”
“我不是動作慢。是因為我的行李箱很重。”
“嗯,”她說,“我從來沒看過手腳這麽慢的人。如果你連提裝衣服的行李箱都這麽慢的話,我不知道你還能當什麽樣的女仆。你最好希望漢密爾頓先生不會看見你像拖著一袋麵粉般拖著掃把。”
她推開門。房間小而空**,味道很古怪,聞起來像馬鈴薯。但裏麵有一半都是我的:一張鐵床、一個抽屜櫃和一張椅子。
“好。那邊是你的,”她對遠遠的床點點頭,“我睡這邊,希望你不要碰我的東西。”她的手指劃過她抽屜櫃的頂端,撫過一個十字架、一本《聖經》和一把梳子。“這裏不會容忍小偷。現在,趕快把行李整理好,穿上製服,下樓來開始你的工作。你可別遊手好閑,而且,看在老天爺的份上,千萬別離開仆人大廳。老爺的孫子今天抵達時就會用午餐,而我們清掃房間的進度已經落後了。最好不要讓我費神找你。我希望你不是個遊手好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