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殺簡史

文前

字體:16+-

亞瑟·喬治·詹寧斯爵士

聽。

死者永遠不會住嘴。也許因為死亡根本不是死亡,隻是放學後的一場留堂。你知道你從哪兒來,始終還是要回那兒去。你知道要去哪兒,但似乎就是到不了那兒,而你隻是死了。死。聽著像是完成時,其實是忘了寫成進行時。你遇到比你死得還早的人,他們腳下不停,但哪兒都不去,你聽他們大呼小叫,因為我們都是魂靈,或者我們認為我們都是魂靈,其實隻是死了。魂靈,滑進其他魂靈之中。有時候女人滑進男人,號叫得像是**的記憶。他們大聲呻吟慟哭,但穿過窗戶時仿佛一聲口哨或床底的呢喃,孩童以為那是怪物。死者喜歡躺在生者之下,原因有三。第一,我們大多數時候都是躺著的。第二,床底看著像是棺材蓋。但還有第三,有重量——有生者的重量在上麵,等你滑進去讓它變得更重,而你聽著心跳,看著心髒搏動,聽著鼻孔嘶嘶吸氣而肺部擠壓空氣,嫉妒哪怕最短促的一次呼吸。我沒有棺材的記憶。

但死者永遠不會住嘴,有時候生者能聽見。我想說的就是這個。等你死了,言語就隻是離題的無關絮語,你除了漂泊遊**之外無事可做。好吧,至少其他死者是這樣的。我想說的重點是逝者從逝者中學習,但這麽做很考驗技巧。我能聽見我的話,我還在向任何願意聽的人說我不是不小心掉下去的,而是被人從蒙特哥灣日落海灘酒店的涼台上推下去的。而且我沒法說閉上你的鳥嘴,亞蒂·詹寧斯,因為每天早晨醒來,我都把我摔得像個爛南瓜似的腦袋拚回去。而且就連我說話這會兒我也能聽見我聽上去是啥樣,懂不懂啊,傻貨?意思是死後生活不是一場活報劇,不是爽到爆的大狂歡,老頭子,看見癱著的那幫酷哥了嗎?他們永遠不會懂,我也沒有其他事情可做,隻能等待殺死我的那個人,但他不肯死,他隻會變得越來越老,年輕的老婆換了一個又一個,生養一窩弱智崽子,搞得這個國家衰敗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