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到你想要的了?”思想盒問他。
狂級馬克十一正在用精細的彩色格子填充它與泰埃冰牆之間的網絡空間,細細的晶格如同冬天窗戶上的冰花。
“冬寂把阿米塔奇給殺了。從開著艙門的救生艇飛出去了。”
“真他媽狠。”平線說,“你倆也算不上啥過命的交情吧?”
“他知道怎麽讓那些毒素囊脫落。”
“那冬寂也知道。肯定的。”
“我覺得冬寂不一定會告訴我。”
思想盒那可怕的笑聲如同一把鈍刀,刮過凱斯的神經。“這大概說明你變聰明了。”
他按下虛擬感受開關。
她視神經上的芯片顯示06:27:52。凱斯已經跟著她在迷光別墅中穿行了一個多鍾頭,她服下的類內啡肽蓋過了他那苯乙胺的後勁。她的腿已經不疼了,整個人暖洋洋的,好像泡在溫水裏。那台探測儀停在她的肩頭,細細的觸手像是包著軟墊的手術鉗,緊緊抓住現代黑豹裝的聚合碳外殼。
這裏的鋼製牆壁**著,外層已經被撕掉,留下一道道棕色的環氧樹脂膠。她躲在那裏,手中握著箭槍,外衣變成了鋼灰色,外麵有兩個頎長的黑人開著充氣車胎工作車經過。兩人都是光頭,穿著橙色連身服,其中一個輕輕哼著歌,用的是一種凱斯聞所未聞的語言,音調和旋律也同樣陌生,卻縈繞不去。
她在迷光別墅的迷宮之中越行越深,他又想起那頭像吟誦出的3簡的作文。迷光別墅是個瘋狂的地方,那瘋狂在月球岩石粉和樹脂合成的混凝土中生長,在鋼鐵中焊就,在眾多的擺設之中,在他們從重力阱運到這盤旋巢穴中那種種詭異的累贅物品之中累積。這種瘋狂超越了他的理解範疇,但阿米塔奇則不同。他覺得自己能夠理解,如果一個人被傷得夠深,又被反捧到同樣的高度,如此反複再反複,就像被反複彎折的鋼絲,一定會崩潰的。是曆史傷透了科爾托上校。曆史已將他折磨到癲狂的境地,而冬寂從戰後的廢墟裏將他篩選出來,在那間法國收容所的陰暗房間內,從一個兒童電腦的屏幕上傳給他第一條信息,滑入他平靜的灰色意識場,如同水蜘蛛渡過一潭死水表麵。冬寂以科爾托對哭拳行動的記憶為基石,平空生造出了阿米塔奇,但從某一天起,阿米塔奇的“記憶”卻與科爾托不再相同。凱斯不知道阿米塔奇是否曾經記起過那樣的背叛,記起那些飛機在火焰中墜落……阿米塔奇是經過剪輯的科爾托,因為行動帶來的壓力超出了閾值而轟然倒塌,而科爾托則帶著他的負罪感,帶著他瘋狂的憤怒浮出水麵。現在,科爾托-阿米塔奇死了,變成了自由彼岸一顆小小的,冰冷的衛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