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來透口氣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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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去他媽的法西斯主義!你如果非要一個回答,那我就告訴你,碾碎得夠多了。”

小個子托洛茨基分子插嘴說起社會愛國主義和對工人階級的背叛那一套,不過另外幾個人打斷了他的話:

“你想的是1914年的事,那隻是一場普通的帝國大戰。可這次不一樣,聽我說,當你聽到德國人正在幹什麽時,聽到集中營和納粹分子用橡膠警棍把猶太人打個半死,讓這些受害者彼此朝對方臉上吐口水時——你不熱血沸騰嗎?”

他們永遠都在談論熱血沸騰。我記得,戰爭期間也有同樣的話。

“1916年我就不沸騰了,”我告訴他,“要是你們知道戰壕裏頭是什麽氣味兒的話,也就不沸騰了。”

突然,我似乎看到他了。似乎直到那一刻,我才切切實實看到了他。

一張非常年輕而熱切的臉,可能還是個上學的孩子,很漂亮,藍色的眼睛,亞麻色的頭發,正凝視著我的臉。有那麽一會兒,他的眼裏竟湧出了淚水,跟那些德國猶太人的感覺一樣強烈。不過,我知道他是怎麽想的。他是一個壯小夥兒,很可能還參加過銀行舉辦的橄欖球比賽,也有腦子,他是幹這個的:在一個不虔誠的郊區做了一名銀行職員,坐在毛玻璃窗後麵,在分戶賬上填寫著數字,數著一遝遝的鈔票,拍著經理的馬屁。他感覺自己的生活正在爛掉。與此同時,在歐洲,大事正在發生。炮彈在戰壕上空爆炸,潮湧般的步兵從硝煙中穿過。很有可能,他的幾位夥計正在西班牙作戰。當然了,他肯定是想迫不及待地參戰了。你怎麽能怪他呢?一時間,我有了一種很特別的感覺,覺得他是我的兒子,就年紀來說,他差不多。我想到了那年八月的那個熱天,賣報紙的孩子貼出來的海報,上麵寫著“英國對德宣戰”。當時,係著白色圍裙的我們都跑到人行道上,歡呼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