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中的飛行員

第十四章

字體:16+-

我已經很老很老,老到把所有事情都拋之腦後了。我從艙口閃著微光的縫隙朝外望去,有人在下麵,就像顯微鏡下的纖毛蟲。我怎麽能對這些顯微生物的家庭糾紛有興趣呢?

如果不是心髒的絞痛讓我看起來還像活著的生物,我早就像年邁的暴君一樣沉入模糊朦朧的夢中了。十分鍾之前我還夢到我們都是電影演員的設定,做作得令人惡心。我是不是幻想著在看到戰鬥機時發出一聲輕柔的歎息?我想起了尖尾巴的胡蜂,哦,是的,那些肮髒的小東西。

不知為何,我竟然毫不惡心地創造出那個帶著後擺的長裙的景象!那並不是我的真實想法,簡單地說是因為我從來沒從夢境中醒來!我像是被塞進盒子裏的雪茄一樣嵌在駕駛艙,動彈不得,根本看不見後麵的任何東西,我隻能通過炮兵的視野觀察後麵,並且這還是在內部通話係統正常工作的前提下!而我的炮兵從沒說過:“一些慕名而來的求婚者,追隨著我們長裙的後擺……”

懷疑主義和耍滑頭,現實裏除此之外什麽都沒有。自然我也願意去相信,去戰鬥,去勝利,但是不管一個人多麽努力假裝去相信戰鬥和勝利,他也沒辦法通過燒毀自己的村莊得到靈魂上的升華。

存在是困難的。人隻是關係網絡裏的一個節點,而那些聯係著我的繩索變得不那麽重要了。

是什麽東西在我體內停止了工作?細胞的更替有著怎樣的秘密?在其他環境下我將會怎樣被此時此刻抽象而遙遠的事物深深影響著?一個字或者一個手勢又是怎樣在一個人的命運裏麵掀起無盡的漣漪?假使我變成發現了微生物行為的巴斯德[路易·巴斯德(公元1822—1895年),法國微生物學家、化學家。他研究了微生物的類型、習性、營養、繁殖、作用等,奠定了工業微生物學和醫學微生物學的基礎,並開創了微生物生理學。],那載玻片是多麽讓我牽腸掛肚,它成為一片無窮無盡比原始森林還要廣袤的領域,驅使我鞠躬盡瘁地研究它,而經曆這樣一場最高形態的探險將會是怎樣的奇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