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次會質問我嗎?
如果,這次任務我帶回來的東西沒法記錄在官方的報表中,我的內心會變得一片空白,像一個學童站在黑板前一樣。我看起來會非常鬱悶,但我又不能不開心。當第一發子彈從眼前閃過時,不快已經消散。如果我第二次過早地掉轉了方向,我會失去這種方式來了解自己。
我根本不會知道在我內心深處激起的這種美妙的情感。我正回到那些我愛的人身邊,回到我的家。我感覺就像一個家庭主婦購完物後走在回家的路上,她的思緒全放在如何做出美味佳肴來取悅家人上。她左右搖晃著她的菜籃,不時掀起蓋在她的戰利品上的報紙:是的,全在這兒,沒有什麽遺漏。她很驚喜於它們在商店裏都有。她現在輕鬆地走著,掃視沿途櫥窗裏的商品。
我會非常開心地看著那些櫥窗,如果約賽特沒有堅持讓我待在這灰白色的牢房中。我會看沿途的這些村莊。但是,回到現實,我必須保持耐心:眼前的這些有毒的風景充斥著陰謀。那些帶著可笑的草坪和許多樹木的鄉下小莊園,對於天真的小女孩來講每一個都像是樸實的珠寶盒,現在也不過是戰爭的陷阱而已。一次低空飛行,你得到的不會是友好的揮手,而是無數的炮彈。
即使被雲霧包圍著,我也走在了從市場回家的路上,少校的聲音響起:“去第一條街街角右邊買點火柴……”我的意識得以休憩,因為我的兜裏有火柴,更準確地說,我的副官約賽特的口袋裏有火柴。他到底如何記住所有他見過的事?那是他的事。我隻會關心嚴肅的事情。當我們降落後,如果我們可以從機場的混亂中脫身,我會去挑戰拉科代爾的象棋。我會擊敗他,他討厭失敗,我也是。但是我一定會贏。
昨天拉科代爾喝醉了一點點,但總之我不希望讓他丟臉。他一直以喝酒來慰藉自己,甚至完全忘記在降落時放下起落架,他的機腹直接著地。艾利斯不幸地看到了這一幕,他憂傷地看著那飛機,但是一句話也沒有說。我理解拉科代爾,一位經驗老道的飛行員,正等著艾利斯的責怪,期盼著艾利斯的責怪,一次嚴厲強烈的譴責會讓他好受一點,一場怒火的爆發也會引爆他內心的壓抑,他的回應準許他釋放出內心狂躁的壓力。可是艾利斯隻是凝視著飛機搖了搖頭,對拉科代爾根本沒有想法。對少校來說,這次事故不過是又一次的不幸,一種向他征收的統計稅,一種愚蠢的缺心眼折磨著哪怕資曆最老的飛行員,而拉科代爾正好不公平地遭受了此劫。除開這次失誤,拉科代爾的專業記錄完美無瑕,這就是艾利斯僅僅關注受害的情況,用可以想象得到的最理性的方式詢問拉科代爾本人關於損傷的意見的原因。我可以體會到拉科代爾壓抑的狂躁像泄了氣的皮球,就好像你友好地拍拍施虐者的肩膀對他說:“你那可憐的受害人……他一定很痛苦吧,嗯?”人的心髒的搏動是深不可測的。那飽含深情的手,呼籲著人類的同情心,徹底激怒了施虐者。他陰沉地盯著受害人,為他竟然沒有結束受害人的性命感到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