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小蠍說的都正確,那到底不是個建設的批評;太悲觀有什麽好處呢。自然我是來自太平快樂的中國,所以我總以為貓國還有希望;沒病的人是不易了解病夫之所以那樣悲觀的。不過,希望是人類應有的——簡直的可以說是人類應有的一種義務。沒有希望是自棄的表示,希望是努力的母親。我不信貓人們如果把貓力量集合在一處,而會產不出任何成績的。有許多許多原因限製著貓國的發展,阻礙著政治入正軌,據我看到的聽到的,我深知他們的難處不少,但是貓人到底是人,人是能勝過一切困難的動物。
我決定去找大蠍,請他給介紹幾個政治家;假如我能見到幾位頭腦清楚的人,我也許得到一些比小蠍的議論與批評更切實更有益處的意見。我本應當先去看民眾,但是他們那樣的怕外國人,我差不多想不出方法與他們接近。沒有懂事的人民,政治自然不易清明;可是反過來說,有這樣的人民,政治的運用是更容易一些,假如有真正的政治家肯為國為民的去幹。我還是先去找我的理想的英雄吧,雖然我是向來不喜捧英雄的腳的。
恰巧趕上大蠍請客,有我;他既是重要人物之一,請的客人自然一定有政治家了,這是我的好機會。我有些日子不到街的這邊來了。街上依然是那麽熱鬧,有螞蟻的忙亂而沒有螞蟻的勤苦。我不知道這個破城有什麽吸引力,使人們這樣貪戀它;也許是,我繼而一想,農村已然完全崩潰,城裏至少總比鄉下好。
隻有一樣比從前好了,街上已不那麽臭了;因為近來時常下雨,老天替他們作了清潔運動。
大蠍沒在家,雖然我是按著約定的時間來到的。招待我的是前者在迷林給我送飯的那個人,多少總算熟人,所以他告訴了我:“要是約定正午呀,你就晚上來;要是晚上,就天亮來;有時過兩天來也行;這是我們的規矩。”我很感謝他的指導,並且和他打聽請的客都是什麽人,我心中計劃著:設若客人們中沒有我所希望見的,我便不再來了。“客人都是重要人物,”他說,“不然也不能請上外國人。”好了,我一定得回來,但是上哪裏消磨這幾點鍾的時光呢?忽然我想起個主意:袋中還有幾個國魂,掏出來贈給我的舊仆人。自然其餘的事就好辦了。我就在屋頂上等著,和他討教一些事情。貓人的嘴是以國魂作鑰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