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神话:全四册

第一百四十六回 舜巡守审乐·石户之农逃舜入海·舜三到会稽·舜到武夷山·盘瓠之结束·彭祖修道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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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帝舜巡守,照例是先到东岳的,所以径向东行,经过诸冯山、王屋山、濩泽、姚墟等地,都是从前桑梓钓游之地。缅想当年,忽忽已数十载,从前如此之艰苦,今日已如此之安乐,不禁感慨系之。到了泰山之后,东方诸侯毕集,帝舜率领了举行柴望大典。在柴望的时候,奏起《箫韶》之乐给诸侯观看,使他们知道帝德之盛。

且说两伯之乐贡过之后,诸侯无事,逐渐散去。帝舜偶然记起他的老友石户之农,遂屏去舆从,独与伯夷步行往访。路径帝舜是熟悉的,不用寻访,到得石洞口,只见风景依然,不过旁边另添了两间茅屋,屋中有些妇女在那里操作,想来是他的邻人。

那石户农的妻子正在洞外,向着太阳缝纫。帝舜虽则有三十多年不见,她的身材规模尚有一点认识,知道不误,遂上前躬身行礼道:“老嫂!多年不见,石户兄此刻在何处?”那石户农的妻子向帝舜仔细看了一看,才起身还一个礼,说道:“客官贵姓?我不认识你。”帝舜道:“某就是虞仲华,老嫂不认识了么?”石户农的妻子说道:“说起虞仲华先生,从前是有一个的,常来舍间谈谈,不过那是农夫,和客官的装束大不相同。不知道就是那个虞仲华,还是另外还有一个虞仲华。”说到此处,回头向洞中叫道:“儿呀!出来。”说声未了,只见洞中跑出一个赤足短衣的青年来,手中还拿着炊具,年纪约在三十左右,眉目很是清秀。石户农的妻就向他说道:“这个客官说是寻你父亲的,不知道有没有弄错,你领他到父亲田里去认一认吧。”那少年躬身答应,将炊具递与母亲,一面说道:“既然如此,请母亲进去照顾炊爨,儿去去就来。”那石户农妻放下缝纫,接了炊具,入洞而去。

那青年才转身向帝舜、伯夷二人行一个礼,说道:“家父在田间工作,二位请随某来。”说完,自向前行。帝舜等在后跟着,一面走,一面和他攀谈。哪知这少年学问极其渊博,议论也极超卓。帝舜暗想,这个真是家学渊源了。后来又想到自己的长子义均,年纪与他相仿,实在不成材料。现在看了石户农之子,相形之下,真是令人又羡又愧。后来又想:“人之贤愚,半由天赋,半亦由于教育。我历年来以身许国,政事之多,一日二日万几,没有可以教子的时候,实在也有点耽误他。从前先帝有丹朱的不肖,亦是犯着这个弊病。可见人生在世,这个政治生涯是干不得的,这个天子大位更是不可以担任的。”后来又想到,“父母如此高年,风中残烛,我却抛撇了他们在外边乱走,定省之礼缺乏,犹其次之;万一有点意外,我之罪岂不大!我的悔哪可追呢!”想到此地,万分不安,恨不得立刻将这天下让给他人,自己可以养亲教子。

正在一路走一路想,忽听那石户农子说道:“二位且在此稍待,容某去通知家父来。”帝舜听了,猛然抬头,只见远处田间有一个农夫,举起锄头正在那里掘地,正是石户之农,不禁大喜,不等石户农子来邀,就和伯夷一同过去。到得田塍边,石户农子正在通报,帝舜已经举手高叫道:“石户兄!久违了。”石户农转眼一看,也说道:“原来是仲华兄,难得难得。”说着,便弃了锄头,过来相见,又与伯夷相见,问了姓名。

石户向舜道:“听说仲华兄已贵为天子,到此地来做什么?”帝舜就将巡守路过、思念故人、特地奉访之意说了一遍。石户农道:“承情承情,不过此地田间没有坐处,恐污了你的衣服,我们到上面去吧。”说着,就让舜等先走,自己在后面跟着。他的儿子携了锄头,又跟在后面。帝舜道:“从前弟在此相见的时候,兄尚未抱子;如今世兄已这样大了,而且英才岳岳,可羡之至。”石户农道:“乡野痴儿,承蒙垂誉,惭愧得很。”

正说时,路旁有一块大石,石户农道:“就在此坐坐吧。”当下大家坐下。石户农吩咐儿子先回去,然后与舜叙述旧情,倾谈了不少时候。后来帝舜渐渐劝石户农出仕,而且露出要以天下让给他的意思。石户农道:“出仕之后,果然能有益于百姓,那么我亦甚愿,即使天下让给我,我也愿受。不过这个出处,是人生之大节所在,一时不能答应,且待我细细忖度一番,三日之内给你回信如何?可以答应,此番就和你同去;如不能同去,请你亦不要夺我的志愿,预先说定。”帝舜道:“那个自然。”后来又谈了一时,日影早已过西,石户农道:“仲华兄为国为民,必定很忙,现在时候不早了,本待想和从前一样邀到舍间去午饭,不过贱妻脾气有点古怪,知道仲华兄做了天子,必定局促至极,所以不敢奉邀,两日后再见吧。”说着,立起身来告别。帝舜、伯夷看他上山,直到看不见,才找别路而回。

过了两日,帝舜和伯夷再到石洞访石户农,哪知邻人说道:“石户农前日归来,立刻督率妻子,将所有紧要的家具都收拾起来,次日天微明,夫负妻戴子驮,都下山去了。我们问他为什么原故,他们不肯说;问他们到何处去,亦不肯说,真是怪事!”有一个妇人说道:“那石户农回来,到了他家里,夫妻谈天,我仿佛听见石户农说一句‘卷卷乎后之为人,葆力之士也’,下面的话就听不清楚。又听见他的妻说一句道:‘这种人装作不认识最好。’下面的话又听不清楚了。不知他们究竟为什么事。恐怕就是二位前日来,有事要逼迫他,所以他们要逃呢。”

帝舜听了,亦不分辩,暗想:“石户农这句话正是骂我德行不足。他的妻子不认识我,原来是假的,亦真不愧为高人之妻。但是不答应亦不妨,前日明明约定在前,何必要逃呢?”正在纳闷,伯夷在旁问那邻人道:“石户农在他处有亲戚么?”邻人道:“不听见说有。”伯夷又问道:“石户农曾离开此地到他处去过么?”邻人道:“亦不常有。只有一次,洪水平了,泰山东北面脚下听说发现一个什么古迹,有什么古人写的字,他们夫妻两个曾经到那里去看,过一个多月才回来,此外竟不大出门。”伯夷又问道:“那日石户农动身,诸位知道他们从哪一方面去的?”邻人指指道:“正是从这面东北去的。”伯夷听说,谢了那邻人,就向帝舜道:“依臣看来,石户农一定到那古迹地方去躲避了,帝何妨到那边去寻找呢?”帝舜道:“人各有志,他既然如此,即使寻到亦岂能相强?况且未见得能寻到呢。”伯夷道:“如果寻到,可以将不强迫之意表明,使他可安于故居。倘寻不到,顺便访访那古迹亦是好的。”

帝舜听了颇以为然,于是回到行宫,带了从人,径向泰山东北麓而来。先访问古迹,果然一访就着,原来那古迹在一个石室之中(现在山东寿光县东北),有二十八个大字刻在石壁上。洪水之时为水所浸没,所以大家不知道,水退之后,才发现出来。帝舜和伯夷、夔进去一看,读它的文义,大约是仓颉氏所刻,的确可贵,遂吩咐当地之官吏加以保护。后来此地土人就叫它藏书室。到了周朝,文字改变,那石壁上文字竟无人识得。孔夫子听见了,亦曾经去访过,所以又叫孔子问经石室,通常总叫仓颉石室。到了秦朝,李斯识出了“上天作命皇辟迭王”八个字;到得汉朝,叔孙通又说识出了十三个字,究竟错不错亦不知道,这是后话,不提。

且说帝舜访过石室之后,就访问石户农踪迹。果然据土人说,三日之前,有两个老夫妇和一个壮年男子,搬着家具,由此地经过,往东北浮海去了。帝舜听了,怅怅不已,只得起身,带了众人径向南方而行。这时不过二月下旬,帝舜暗想:“此刻到南岳为时尚早,我从前和苗山朋友有约,假使巡守有便,去望他们的,现在何妨绕道去望他们一望呢?”想罢,就吩咐众人,先向苗山而来,一路无甚可记。

到了苗山,那些老朋友如西溪叔叔、东邻伯伯等人一番热烈欢迎,自不消说,但是究竟因为贵贱悬殊,名分隔绝了,言谈之间不免受多少的拘束,不能如从前那样的爽利。住了五日,帝舜要动身,他们亦不敢强留。临行时,东邻伯伯拿出两个桔子、两个柚子来,献与帝舜道:“这是出在闽海里的东西,在帝看来,或者不稀奇,见得多呢,但是在我们却很难得。去年有几个朋友从闽海中回来,送我每种十个。我每种吃了一个,家里的人又分吃了几个,剩下这几个舍不得吃,虽则有点干,幸喜还没有烂,恰好敬献与帝,以表示我们百姓的一点穷心。”帝舜道:“那么你留着自吃吧,何必送我,我现在正要到那边去呢。”东邻伯伯哪里肯依,帝舜只得收了,别了众人上路。伯夷问道:“如今往南岳去么?”帝舜道:“现在时候还早,朕闻瓯闽二处之地本来都在海中,自伯禹治水之后,渐渐成为陆地,与大陆相接,所以桔、柚这种果品渐渐输到内地,想系交通便利之故。朕拟前往一游,以考察那沧海为陆的情形。”说罢,就命众人再向南行。

越过无数山岭,到了缙云山,便是从前帝尧在此劝导百姓之地。从前前面尽是大海;此刻已经成为陆地,只有中间蜿蜿蜒蜒的几条大水(就是现在浙江南部瓯江的上源)。帝舜等再向南行,已到瓯闽交界之处,但见万山重叠,枫树极多,所有人民服式诡异,言语侏离,出入于山岭之中,行步矫捷,往来如飞。帝舜要考察他们是什么人种,便叫侍卫去领他们几个来问问。哪知这些人民看见侍卫走到,都纷纷向山中逃去,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领来见帝。这时正当初夏,南方天气炎热,那人又是**上体,帝舜未及和他谈话,只觉他两腋下狐臭之气阵阵触鼻,非常难闻,只得忍住了,问他道:“你是什么人的子孙?”那人摇摇头,不懂。帝舜又问道:“你的老祖宗是谁?”那人又摇摇头,嘴里叽哩咕噜说了好些话,帝舜亦不懂,只可听他自去。

过了一日,帝舜正在前行,忽然遇到十几个商人,却是中原人。帝舜就问他们,那些土人的历史可曾知道。那些商人对道:“说来很奇怪,小人们往来瓯闽等地,和他们做交易,懂他们的话,据他们自己说是盘瓠的子孙,但不知道盘瓠是什么人。他们在岁时祭祀的时候,所供奉的画像就是盘瓠。据他们说,他们拿盘瓠做祖宗和我们以盘古为祖宗是一样的,盘瓠就是盘古呢。据他们说,盘瓠晚年出猎,坠崖而死,他们子孙用了极隆重的仪节将他葬在龙凤山,坟墓甚大,据说周围可三百里。龙凤山据说在南海地方。”帝舜听了,恍然大悟,也不再问。那些商人辞别而去。帝舜向伯夷和夔道:“原来高辛氏时候的那个盘瓠有这许多蕃衍的子孙,竟想不到。”伯夷道:“臣听说那盘瓠之子一部分在衡山之西,一部分在苗山东南的海中。如今沧海为陆,或者此山之土人就是犬封氏之后呢。”帝舜道:“大约如此。但是自此以西都是南山(现在的南岭,古时通称南山),峰岭相接。爬山越岭,到处移殖,亦是他们的长技,或者是从西方迁来亦未可知。”

君臣讨论了一回,翻过山岭,便是闽境。只见那东南一带山岭之中沮洳颇多,其水质尚带卤性,想见沧海为陆时间尚属不久。西南一带,山势嵯峨,风景甚佳,帝舜便到西南山中望望。但见一道泉流从山中下来,汩汩奔腾,极可赏玩,帝舜等就沿了那泉流而上。每过一个曲折,风景一变。接连过了八个曲折,地势愈高,风景愈美。帝舜君臣都觉有趣,都想直穷其源。

到了第九个曲折处,忽然见有两间茅屋掩映在修竹之中。乐正夔道:“我们从山下来,一路并无人迹,此处忽有茅屋,想来不是野人,必是隐君子了。”帝舜亦以为然,遂一同过去,渐渐闻得丝竹之声。帝舜道:“一定是隐君子。”说罢,走到茅屋之前,只见里面坐着两个少年,年纪都不过二十左右,面如傅粉,唇若涂朱,颇觉美秀。一个在那里鼓瑟,一个在那里吹竽,见帝舜等走来,就抛了乐器,站起来问道:“诸位长者,从何处来?”帝舜道:“请问二位,贵姓大名?为何在此荒凉寂寞之区?”一少年答道:“某等姓彭,某名叫武;这是舍弟,名叫夷。志愿求仙,所以来此。空谷之中无足音久矣,不想今日遇见诸位,请问诸位长者贵姓大名?来此何事?”

当下伯夷就一一告诉了。武、夷二人慌忙伏地,稽首行礼道:“原来是圣天子,适才失礼,请恕罪。”帝舜亦还礼答道:“公等是世外之人,何必拘此世俗礼节呢?”彭武道:“不是如此,臣父与圣天子从前是同朝之臣,所以论到名分,圣天子是君主;便是论到世谊,圣天子亦是父执。在君主之前、父执之前,岂可失礼!”帝舜忙问:“尊大人何名?”彭武道:“上一字篯,下一字铿,在先帝的时候受封于彭,所以臣兄弟就以彭为姓。”帝舜道:“原来如此,尊大人久不在朝了,现在何处?”彭夷道:“家父虽受封于彭,但志不在富贵而在长生,因此到国不久,就舍去了,到处云游,访求道术。起初因为淮水之南出产云母,所以在淮水之滨住了多年。(现在安徽省凤阳县东南四十里云母山,即彭祖采药之处。)后来在南面又发现一个石洞,在那洞里又住了多年。(现在安徽省含山县南八十里,白石山下有洞,洞口初极狭,俯偻而入,约十步,乃渐高广,莫知远近。又有二石龙,鳞甲皆具,又有石钟乳,常有石燕飞集。此洞一名彭祖石室。)如今到梁州去了。”

帝舜道:“那么二位应该随侍前往,何以抛却严父,独在此地?”彭武道:“家父子孙众多,不必某兄弟伺候。就是某兄弟得便亦常往省视,亦并非弃而不顾。”帝舜道:“此刻尊大人究住在梁州何处?有何人随侍?”彭夷道:“住在岷江中流一座山上,那山有两峰如阙,相去四十余步,家父看那个形势好,就此住下。因为家父所居,就将那山取名叫天彭山,那两峰之间叫彭门(现在四川省导江县)。到那边一问,无人不知道的。现在随侍之人除众兄弟多人外,尚有一个女孙,系某等长兄之女,对于长生之术极有研究,家父最所钟爱,是以各处随着家父云游,从不相离。”(现在四川彭门县有彭女山,是彭祖女孙随祖修炼得道之处。山上有礼拜石,有彭女五体肘膝拜痕及衣髻之迹,深有数寸。)

帝舜听了,不觉悠然遐想,原来这时已动飞升的念头了。当下就问彭武兄弟道:“朕与尊大人虽同朝日久,但因勤劳国事,刻无暇晷,而尊大人又性喜寂静,往往杜门不出,所以聚首畅谈的时候很少。偶然遇到,所谈者亦无非国家治术、民生利病而已。朕那时对于神仙长生之术亦绝不注意,所以一向未曾谈起。现在听二位世兄说起来,尊大人修炼方法竟是从服云母入手。从前朕有一个朋友叫方回,亦是服食云母的。但是朕问他服食的方法,他说朕将来总须为国为民做一番事业,不应该和山野人一样着这个长生的迷,所以绝不肯明白告朕。此刻此人已不知何处去了。现在尊大人服食云母之法世兄可知道么?”

彭武道:“向承家父指示,并与方先生服食方法相比较,亦略略知道一二。大概方先生服食云母的方法,是用云母粉五升,煎起来;等到它要干了,再加松脂三升,和它相拌;又加崖蜜三升,合并蒸起来。从早晨直到晚上,不管天冷天热,它都会凝结。凝结之后,搓成弹子大,每日三服。服后别项东西都不能吃,但可饮水,或服大枣七枚,这就是方先生的方法了。家父服食方法,是用赤松子的古方,用云母三斤、硝石一斤,先用顶好的醇酒将云母渍起来;三日之后,细细打破,放在竹筒中;再将硝石一并放进去;再用一升半最好的醇酒放进去,放在火上煎之,一面用筷不住的乱搅;过了多时,凝结如膏,然后拿出来,放在板上;半日,待它冷却,再碎成细粉。每日平旦,用井华水服之,七日服一次。百日之后,三尸虫俱下,其黑如泥,将这个粪用竹筒盛起,拿到冢上去埋葬,那就是有效的第一步了。不过这个时候三尸虫既去,不免起一种反感,就是人身精神总觉惆怅不乐,忽忽如有所失。但是这个关头最为要紧,假使因此将云母停止服食,那就所谓功亏一篑了。倘再坚忍,照服下去,一月之后,精神便可以恢复,身体转觉轻健。二百日之后,转老为少,颜色仿佛如童子。家父服云母粉的方法及效验如此。”

帝舜道:“三尸虫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彭夷道:“三尸虫名虽是虫,实则是个通灵的东西,所以亦称三尸神,自人有生以来,即潜住在人体之中,专为人患,不为人利,人的容易老,大半是他的原故。原来三尸神的心理,专以使人夭死或得祸为快乐,所以他们的害人不但耗减人的精神气血而已,就是寻常做了种种过失或罪孽之事,他们亦会跑到天上去奏知上帝,请求降罚,岂不是有害于人,无利于人的东西!”

帝舜听了,更是骇然,忙问道:“他们既然会得直上天庭,奏知上帝,那么竟不是虫,一定是神了?”彭夷道:“是呀,他们都有名有姓呢。”帝舜更诧异,忙问道:“姓名叫什么?”彭武道:“他们兄弟姊妹共有六个,但是男女分处。男的三个住男子身上,女的三个住女子身上,都是姓彭,与某兄弟同姓。男的三个,一个叫倨,一个叫质,一个叫矫。女的三个,一个叫青姑,一个叫白姑,一个叫血姑。”帝舜道:“他们住在人身中什么地方?”彭武道:“上尸住头中,中尸住腹中,下尸住足中。但有时亦共居于腹中。有时上尸居脑中,中尸居明堂,下尸居腹胃,亦不一定。”

帝舜道:“他们既然居住在人之身体中,应该扶助人的生长,那么他们亦可以久居。假使人的身体坏了,岂不是失了巢穴,于他们有什么利益呢?”彭夷道:“有原故的,原来他们以人的身体为食物,平日住人体中,食人之精神气血,总嫌不足。到人死了,他们就是尸虫,可以大嚼人之遗体,岂不爽快!因为这个原故,所以利人之死了。但是人虽已死,他们却有神通,能够飞到新生的人之身中去,因此他们的巢穴永不患没有。所以修炼长生的人总以斩除三尸为第一要务。”

帝舜道:“他们上天报告过恶,是日日去的么?”彭武道:“不是,他们六十日去一次,去的这日一定是庚申日。所以修道的人逢到庚申日,往往一日一夜不睡,使他们不能出去,名叫守庚申。守过三个庚申,三尸伏;守过七个庚申,三尸灭。但是守庚申之法究竟不是个根本解决之法,因为三尸虫虽灭,他的遗质仍然留在人体中,难保不有复活之一日,所以不如用药将他们打下,而且将他埋葬,可以使他不至复活,永斩根株,而云母粉之功效最为明显了。”帝舜道:“他们一定要庚申日出去,是什么原故?”彭武道:“庚申日是个尸鬼竞乱、精神蹂秽的日子,所以他们乘此出去。修炼的人遇到这一日,沐浴清斋,彻日彻夜,自己警备,屏除一切可欲之事,以免为尸鬼所扰乱。便是自己夫妻,不但不同席,而且不交言,不会面。因为六十花甲,到此已将尽了;又逢着庚金申金,克伐过甚;接着第二日又是辛酉,正是剥极的时候。庚申日的夜间尤为重要,所以要守住。”

帝舜道:“三尸虫在日间不会出去么?”彭夷道:“三尸神出去总是乘人熟睡之时,因为三尸虫是附着在神魂上的,人当醒时,神魂凝固,他不能出去。但是这个人假使为酒色所迷,为货利所困,或者为各种嗜欲所中,那么虽则不睡,亦终日昏昏,神不守舍,与睡梦无异,那三尸虫亦能出去。”

帝舜听到这许多道家的话,真是闻所未闻。当下又谈了些神仙之事和服食导引的方法。彭武兄弟虽则年轻初学,但究竟是彭祖的嫡传,所以帝舜得到的益处不少。这日就在山上住宿,次日方才下山。后人将这座山取名武夷山,就因为彭氏兄弟隐居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