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應龍殺了女魃之後,旱災已除,文命就別了始均,率領眾人,乘了二龍,郭支為禦,依舊向北方行進。遇到大都會,必定下去察看詢問,有事則多留幾日,無事則即刻他去。
一日,行到一國,名叫柔利國,亦叫留利國,又叫牛黎國,大概都是譯音,不很準確。那國中人民狀貌極為奇異,一隻手、一隻腳,腳又能反折轉來,用足指碰著膝蓋或胸口;雖則亦能站立起來,但不能持久,因此不能行路,所有往來轉動都是用身子亂滾,滾來滾去,甚是便利,想來是熟習之故。文命等細細考察,才知道他們都是生而無骨的,所以這般模樣。
後來又探聽他們的曆史,原來本是儋耳國人的子孫。儋耳國有一年出了一位豪雄的君王,主張強種之法,下令百姓,凡有初生嬰孩體相不具的,或孱弱的,不準撫養,以免謬種流傳,致民族柔弱。湊巧那幾年有幾處百姓生了幾個無骨的子女,弄死他呢,心裏不忍;不弄死他呢,深恐君主知道不免受罰。後來大家商量好,竟私下養起來,養到十幾歲,就將他們送到此地,聽他們自營生活,自相婚配,這就是柔利國的祖宗了。到現在,人數已經不少,竟能小小組織一個國家,亦可謂極難得了。
文命等遊過柔利國,剛要他往,忽見一個極長大的人,從南麵直衝過,向北而去,手中仿佛拿著一根大杖。那人走路之速,幾乎不可以言語形容。七員天將見了,大呼有妖,綽起兵器,正要追蹤而去,隻聽得頭上“拍拍”之聲,原來那應龍已追蹤而去了。天將等見應龍已去,便不上前,先來伺候文命等跨上了龍,然後一同向北而去。
行不過幾十裏,隻見應龍正在那裏和長大的人交戰,山坡之下縱橫死著四條大黃蛇。那人手持大杖,奮力與應龍抵抗,但是終究敵不過應龍,肩上著了一大爪,撇了大杖,就向地上倒下。應龍正要過去送他的性命,庚辰忙喝阻道:“且慢且慢,等崇伯來發落。”然而應龍的爪早已透入那人腹中,幾乎連肚腸都掏出。
這時文命等已降下地麵,文命細看那人,眼睛一開一閉,唇色淡黑,似乎尚有呼吸,便問他道:“汝還能說話麽?汝叫什麽名字?到此來做什麽?”
那人張眼一看,隨即閉上,歎口氣道:“我今朝死在這裏,真是天命!老實和你們說,我姓鄧,名叫誇父,我曾祖是共工氏,我祖父叫句龍,我父名信。我自幼求仙訪道,得到異人傳授,異人教我一種善走之法,所以我走起路來,逐電追風四個字恐怕還不能形容我之快。
“我二十幾年前打聽得帝子丹朱歡喜奇異之士,就投到他部下去做臣子。我替他從丹淵到帝都去送信,往返不過片刻;就是替他到南海去取物,往回亦不過一時,這是人人知道的。昨日我在帝子麵前誇口,說我能追及日影。帝子道:‘汝果能追及,必與汝以重賞。’我聽了這話,拔腳就走,那太陽影子的移動竟沒有我走的那樣快。我從丹淵起,一直向南而追,追到一處,日尚未午,我肚裏饑了,就舉起一個鍋子,放在三座山之間(現在湖南辰州東有誇父山),拿它來當一個灶頭。煮好之後,將飯吃完,心中一想,正好以此做一個憑據,不然,我逐日影究竟有沒有追著是沒有對證的,所以我吃完飯之後,就對當地的人民說道:‘我是誇父,某年某月某日某時從某地追逐日影到此,將來如有人來探問,請你們做一個證據。’說完之後,我又再趕,那時日影已移西北。我趕到一處,忽然腳上的一履漸將卸下,我急忙振了一振(現在甘肅安定縣有振履堆),然後再趕。
“從崦嵫山過細柳,一直到虞淵之地,竟給我追著了。但是日光灼爍,愈近愈厲害,再加以狂跑氣急,汗出如漿,我渴得不得了,歸途經過河、渭二水,我急忙狂飲,但是二水不夠我解渴。我耳上的兩條黃蛇和手中的兩條黃蛇亦是非常燥渴。我想此地北麵有一個大澤,其廣千裏,那個水足以供給我們解渴,所以急急行來。不想遇著這條孽龍,竟攔阻我的路程,與我為難,先將我手中的黃蛇鬥死,又將我耳上的黃蛇鬥死。我真渴極了,沒有氣力和它廝殺,否則,不要說一條孽龍,就是再添兩條我亦不怕。現在竟給它弄死在此,真是命也!”說到此處,已是氣竭聲顫,說不下去。過了些時,兩眼一翻,竟嗚呼了。
文命等至此,才知他就是丹朱的臣子誇父,又可惜他有如此之絕技,不善用之,以至死於非命,不禁代他悲傷。於是就叫地將等掘一個坎,將他的屍首埋葬;又將他棄掉的那根大杖豎在他墳前,做一個標幟。哪知這根大杖受了誇父屍膏的浸潤,竟活起來,變成大樹,後來發育蕃衍,愈推愈廣,成為森林,所以此處地方就叫鄧林,又叫作誇父之野。隔了長久,誇父的子孫尋到此地,就在鄧林之旁住下,依他祖父的習慣,右手操青蛇,左手操黃蛇,久之,蕃衍成為一國。因為他們的體格生得長大,所以稱為博父國,這是後話,不提。
且說文命等葬好誇父之後,一路議論誇父的為人。文命叫了應龍來,吩咐道:“誇父是個人,並非妖怪,你無端殺死他,未免不仁了。他雖一大半是死於渴,但是你如不與他為難,不去弄傷他,他雖死亦不能怨你的。現在他臨死口口聲聲怨你,你豈不是做了一件不仁之事麽!以後你如遇到此種事,切須小心,不可造次。”
那應龍聽了這番教訓,仿佛非常不服,驀地展開雙翅,飛上天空,盤旋了半晌,霍然再降下來,向文命點首行禮,又和眾人都點一點頭,重複上升,掉轉身軀,竟向南方而去。文命看得古怪,忙再呼喚,應龍置之不理,從此以後,竟不複來了。它後來在南方,專為人民行雨,人民非常敬重它,天旱時,隻要將它的形狀畫了一掛,天就下雨,非常靈驗。不過,東海神禺虢因為它任性倔強,所以亦不來助它升天,它就永遠住在南方了,閑話不提。且說文命見走了應龍,念它平日屢立大功,非常忠勇,心中時常戀戀不舍,然而亦無可奈何了。
一日,行到儋耳國,仔細查考他們人民的身體,亦未必個個都很強健,獨有那兩耳都非常之大,直垂到兩肩之上,仿佛如挑擔一般,所以有儋耳國之名。
過了儋耳國,忽遇到大海,一望茫茫,極目千裏,但見無數大鳥,或飛或集,都在海灘邊。文命等兩條大龍翱翔而來,它們驚得一齊飛起,真是盈千累萬,蔽滿了天空。因為慌忙亂逃,那卸下的羽翰片片都落下海去。(此地就是現在蒙古沙漠,本名翰海,是群鳥解翮之所也,後來加水旁作“瀚”是錯的。)
文命在龍背上和伯益說道:“此地想來就是誇父所說的大澤了,好大呀!”庚辰在旁說道:“已經小了三分之二了,從前某隨侍夫人初次走過的時候,著實要大呢。”文命道:“那麽是地體變動升高之故。”橫革道:“或許是妖魃致旱的原故。”大家互猜了一回,也究竟不知其所以然。郭支問文命道:“現在我們是直跨大澤而過呢,還是繞大澤而走呢?”文命道:“我們此來,以考察為主,自然以繞大澤而走為是,我們先向西吧。”郭支聽了,口中作聲,那兩條龍首徑掉轉而向西方。
一日,到了一處,隻見那裏的人民相貌醜陋,其色皆黃。他們的言語雖則鉤磔,但尚約略可曉。文命等仔細探問,才知道他們竟亦是黃帝之後。四麵鄰邦都叫它環狗之國,亦叫犬封國,或叫犬戎國。
文命細細考察他們的風俗,亦與他處無異,不過有兩項不同:一項是女子非常敬重男子,對於男子,跪進杯食,仿佛個個都如古賢婦的舉案齊眉一般;一項是專用肉食,不用穀食,這兩項是特別的。還有一項,他們亦有祭祀之禮,但是所祭的神道是個赤獸,其形如馬而無頭,名叫戎宣王屍。究竟有何曆史,為什麽原故要祭它,他們自己亦不得而知,不過是循舊例罷了。
後來又遇到一匹文馬,渾身雪白而朱鬣,目若黃金,據說就出在附近一座融父山上,名叫吉量。因為它的頸項有如雞尾,所以亦叫作雞斯之乘。據說乘了它之後,壽可以活到千歲,然而非常難捉,所以環狗國的人民竟沒有一個騎著過,壽活千歲的話究竟不知道靠不靠得住,亦不過是傳說罷了。
一日,再向西走,忽然又遇見一種異人,脰頸上並生兩個頭,又有四隻手。大家看了詫異,後來細細打聽,才知道他們叫作蒙雙氏之民。在顓頊高陽氏的時候,他們的老祖宗,兄妹兩個,不知如何發生了戀愛,變成夫婦。顓頊帝知道了,說他們瀆倫傷化,將他們兩個趕逐到北荒之野來,叫他們和環狗國人同居,庶幾氣誼相同,共成一類。
哪知這兩兄妹受不住北方之苦,又和環狗國人格格不入,相率逃到此地,舉目無親,生計斷絕。兩個人相抱著痛哭一場,雙雙暈厥而死,但是兩個屍體還是互相抱住。後來有一隻神鳥飛過,看到他們如此情形,又可憐,又可恨。可憐的是他們的癡情至死不變;可恨的是他們毫無羞恥,至死不悟。於是想了一個方法,飛到仙山上去,銜了許多不死之草來,將兩個屍體密密蓋住。過了七年之後,那兩兄妹居然複活了,但是兩個身體已合而為一,隻有頭和手沒有合並,所以他們有兩個頭、四隻手。後來又居然能夠自己和自己**而生殖,而且生育亦甚蕃,據一處所見,已不下數百人。
文命等聽到這個新聞,大家遂相與談論,都說這隻神鳥可謂神了,使他們死而複生,是可憐他們的結果;使他們合而為一,罰他們極不自由,而且人不像人,是可恨他們的結果。這個處置可謂恰當了。文命笑道:“神鳥的取草蓋覆,有哪個看見?神鳥的可憐可恨,有哪個知道?這種傳說,隻好聽聽罷了,哪裏可盡信呢!隻有‘兄妹為婚被顓頊帝所逐’或者是真的。”大家聽了,都以為然。
一日,文命等正向西走,從龍背上下視,隻見下麵樹木叢密,料想必有都會,降下來一看,但見左右前後一片都是桑樹,別無房舍。文命道:“難道這些盡是野桑,無人經營的麽?”橫革在前,忽然叫道:“每株桑樹上都有人呢。”大家仔細一看,果然,桑樹上都有一個女子跪在那裏,有些在吃桑葉;有些呆著不動;有些竟在那裏吐絲,絲從口中吐出,繞在手中,乙乙不斷,如紡絲一般。
大家看得奇怪,不免上前去詢問。哪知這些女子沒有一個來理睬,問了十幾處,都是如此,好像沒有看見聽見似的。大家沒法,議論蜂起,有的說她們是妖怪;有的竟說她們是蠶類,不是人。伯益道:“某聽見說,西方某國有一個學者,用卉草的纖維加以化學的作用,製成一種絲,叫作人造絲,頗能暢銷於各國,但是究竟似絲而非真絲。如今所見,真所謂人造絲了。”大家看了一回,覺得留此無益,隻得再向前進,將這個地方取名叫歐絲之野。
一日,行到一處住下,但見亂山叢叢,洞穴無數。在洞穴之外,地上躺著一個死屍,兩手各一處,兩股又各一處,胸腹一處,頭一處,齒牙一處,共分為七處。大家看了,都以為是被仇家或暴客所害的人,不勝慘然。文命道:“古之王者,掩骼埋胔。現在此屍暴露在此,我們既然遇到,應當為之掩埋,亦是仁心。”說罷,就叫地將等動手,將他移入洞穴中掩埋。
七員地將答應,章商氏便先來掃除洞穴。哪知剛到洞口,陡聞裏麵一陣怪叫之聲,慘而且厲,隨即一陣拍拍之聲,飛出無數怪鳥。章商氏出於不意,嚇了一跳,倒退幾步。大眾站在外麵,亦有點驚怪,恐遭不測,各拿兵器,預備抵敵,有些人趕來保護文命和伯益。
哪知這批怪鳥出洞之後,東衝西突,到處亂集,仿佛沒有眼睛、不知方向似的,早被眾人打死了幾隻。文命、伯益等見了,都不知道它是什麽鳥兒。兜氏道:“這是梟鳥呢,它在昏夜之中飛起來,連蚊蚤都能看見,但到了白晝,雖丘山亦不能見,所以如此亂撲。”
伯益道:“某從前在一種書上見過,說梟是不孝之鳥,和獸中之獍並稱,梟始生還食其母,獍始生還食其父,不要就是這種鳥麽?這是我們中華所沒有的。”
郭支道:“某想中華一定有的,假使沒有,古書上何以有記載?古先王何以有毆滅梟獍之令呢?某從前浪跡江湖,仿佛聽見民間傳說,今上聖天子即位之後,不知是第幾年,有一天,忽然各地的梟鳥齊往北飛,從此各地就不再見有梟鳥,或者就是逃到此地來了。”文命道:“這個傳說某也聽見過,聖天子當陽,惡鳥遠避,這也是當然之理,但是此刻無從證明。閑話少說,且掩埋這個屍體吧。”
盧氏、犁婁氏聽了,就來拿這屍體之兩手;鴻濛氏來拿頭;章商氏來拿胸腹;烏塗氏來拿齒牙;陶臣氏、兜氏來拿兩股。哪知剛剛拾起,隨即脫手而去,仍歸於原處;再來拾起,亦是如此。大家感到有點古怪。文命道:“不要是妖怪麽!妖怪幻以祟人,往往有此現象,非除去他不可。”說罷,便叫天將等去尋覓柴草,以備燒化。
天將等正要動身,忽見山阜後走出一個人來,徑向文命行禮。文命問道:“汝是何人?”那人道:“某乃守護此屍之神也。此屍名叫王子夜,當日亦是天上鼎鼎有名的大神,因為聯合了無數惡黨,要想革天帝的命,結果戰敗,被天帝擒獲了,碎屍在此,令他不得複合,亦不令其銷毀,特令小神負此責任,請崇伯原諒。”
文命道:“這王子夜雖然背叛為逆,然而碎死七段,又聽他暴露,也未免太殘酷了。不給他複合,且不令其銷毀,又是何故?”那守屍之神道:“王子夜神通廣大,形解而神仍連,貌乖而氣仍合,假使一給他複合,他就能複活,必定想報仇,那麽天上又從此多事了。至於不許銷毀他的原故,想來是天帝好生,不為已甚,待過多少年之後,或得到一個相當機會,仍許他複生,亦未可知呢。”文命點首無語。那神剛要告辭,伯益忍不住,指著許多梟鳥問道:“這種鳥是向來產生此地的麽?”這神人道:“此地向來無人,更無鳥獸,此鳥是中華聖天子在位七載的時候,由中華逃來的,如今已七十餘年。”眾人聽了,方始恍然。
那神人隱去之後,大家重複起身,又經過三個小國。
一個是一目國,它那人民隻有一隻眼睛,生在麵部的當中,其狀甚怪。考究它的曆史,據說是少昊帝之後,姓威,以黍為食。
一個是深目國,兩眼凹進裏麵。據說姓昐(1),以魚為食。文命等行過時,正見他們在大澤之旁捕魚而生啖之。
一個叫作繼無民國,其人民亦如柔利國人一般,有肉無骨。但是柔利國人還有種種耕田等工作;他們卻舒服多了,所食的是空氣,終日偃息在地上,或居土穴之內,不動不行,餓則張口吸氣而咽之,即以果腹。偶然在大澤旁邊捕魚而食,亦是有的。問他們的年齡,總在百歲以上,據說是任姓。
文命歎道:“古人說得好:‘食水者善遊而耐寒,食土者無心而慧,食木者多力而奰,食草者善走而愚,食葉者有絲而蛾,食肉者勇敢而悍,食氣者神明而壽,食穀者智慧而夭,不食者不死而神。’我看歐絲之野的那些女子,將來一定化蛾傳種,不過她們的蛹究竟如何,可惜不能看見。至於這繼無民國的人,假使僅僅食氣而不食魚,那年壽恐怕還要長呢。”文命且說且行,在半空中龍背上頗覺逍遙。
一日,正在前進,忽見下麵有一隻大獸,疾行如飛,從西南向東北去。因為自上望下,相去太遠,且其行甚速,看不清它的形狀,但覺所過之處風沙滾滾,草石一切都隨之而起。黃魔看了,飛身下去就是一錘,但是不能近它身上,它早已走了。頓然之間,空中呼呼風響,狂飆漫天蓋地而來。地麵之沙為風所卷,盡行刮起,布滿天空,將天遮得墨黑。文命等在龍背上騎不住了,然而要降下去亦恐有危險,一時不敢。陡然又是一陣狂飆,其勢之大,拔山倒海。兩條龍把持不住,竟隨著風勢悠悠揚揚,如斷線風箏一般搖**而去。幸而郭支對於兩龍駕馭有方,庚辰等七員天將又是有神力的,在文命等左右前後刻刻保護,方始無事。
這一場風吹了不知多少時候,將文命等直送到幾千萬裏之外。等到風勢定了,文命等從龍背上漸漸降下,不知此地是什麽地方,但覺天氣溫和駘**,頗覺宜人。四麵一望,一片盡是平陽,不但樹木一株不生,就是細草也一株沒有,真可算得是不毛之地,但細細考察它的地脈,又非常膏潤,並非沙磧之比,大家都覺詫異。這時人困龍乏,大家吃些幹糧,略略休息,又叫郭支解放了兩龍。那兩龍受了半日的狂風,亦頗不自在,一旦解放,遂相率上天,自由自在而去。
這裏大家計點人數,隻有七員地將不知下落。文命就吩咐天將等分頭去尋,自己卻帶了伯益等向北行去。遠遠望見一座高山,地勢亦漸漸向著山高上去,但是走了半日路,不見一鳥一獸,不見一樹一草,並不見一人,大家尤覺稀奇。文命道:“我們且到山上望望吧。”於是大家就向高山而行。
(1). 昐:音fē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