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上班时,李队长突然找我,笑着跟我说:“给你换个单间宿舍怎么样啊?”
我一下子没有明白:“给我换单间?啥意思啊?我跟大家住一起挺好的啊。我不想搬……”
“你还不想搬?这是组织上照顾你。你不是总不回家吗?你回头搬到白哥那个屋子里,住他的上铺。白哥家离得近,除去值班的时候他都不在,这间宿舍就归你一个人使用了。”
我正想再跟李队长商量商量,没想到换来的就一句——
“今天就搬!”
我一边收拾东西准备搬家换宿舍,一边还有点不知所措,摸不着头脑。第二天一早7点多的时候,答案就揭晓了。我正在呼呼大睡,突然听到有人敲我新宿舍的门。当然,昨天夜里我照旧去了网吧,所以还没有睡醒,习惯性没好气地问了一句:“谁啊?”
“几点了,赶紧起来洗漱。”竟然是吴支队的声音。
我瞬间不困了,马上下床开门。吴支队拿着个脸盆站在门口,看见我开门了,说道:“赶紧洗漱去。”
我大气都不敢喘,把衣服稀里糊涂地往身上一套,就拿着脸盆跟着去洗漱了。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都是这样,我也逐渐适应了。
这一天,我们队接了一个系列盗窃案,李队长让我主审。面对几十起案件指纹比对一致的结果,嫌疑人竟然矢口否认,本来我以为应该很顺利的一次讯问竟然变成了拉锯战。我讯问的音调越来越高,甚至爆出了脏话。正在这时,门突然开了,吴支队出现在门口。我先是一惊,心中暗想可能要挨骂了。
果然,吴支队将我叫出门,但意外的是,我并没有挨骂。相反,他和颜悦色地对我说:“讯问要讲究技巧,你是警察,你着急干吗?着急的应该是他,稳住了,气势要有,但是不能急。他又跑不了,证据这么扎实,你怕什么啊?进去慢慢问吧。”
当我转身准备进去再次进行讯问的时候,发现地上七七八八躺着好几个刚刚抽过的烟头儿。看着吴支队离开的背影,我似乎明白了什么。再次交锋时,我冷静了很多,面对证据,嫌疑人的心理防线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点瓦解了,我也最终顺利地完成了审讯任务,让嫌疑人认罪伏法。
渐渐地,我去网吧的频率和时间变得有所控制了,每天也不再用吴支队叫我起床了。
这天,我突然被李队叫到办公室。原来我们辖区内的一个派出所接到报案,两名受害者报案称在一家麻将馆被三名嫌疑人殴打,并且两人的手都被嫌疑人用锤子砸成了粉碎性骨折。目前两名受害者正在医院进行治疗,经法医初步鉴定,已经构成重伤。派出所的民警已第一时间赶往涉案的麻将馆,但是并没有找到当时殴打被害人的嫌疑人。因为构成了严重伤害,所以派出所就将案件上报给了刑警队。
李队将两名被害人的笔录拿给我看。我看了以后觉得有点奇怪,因为两名被害人的笔录中都没有详细说明他们被打的原因,只称因为玩牌时一桌上的另外两个人输不起,于是发生了争执,后来又出现了一个拉偏架的人,一起对他们进行了殴打。至于其他的细节,受害者交代得也不清楚,尤其是报案时间,他们是被打后第三天才到派出所报案的。对于这个问题,他们的解释是,他们先去医院进行了简单的治疗,之后才想起要报案。
李队问我:“看完材料以后有什么感觉?”
我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他们没有说实话。”
李队说:“那你给分析分析,说说为什么?”
我说道:“第一,他们的报案时间就交代不过去,就算当时伤得比较重,他们先去医院做了手术,那么手术后第二天他们就应该报案啊。第二,如果只是因为在麻将馆打牌赢了对方两千多块钱,对方没有理由下这么重的手。另外,根据派出所民警后来去麻将馆了解的情况,现在那个麻将馆已经关门了。这就不合理了,玩牌的人打架,麻将馆为什么要关门?而且,麻将馆的人和当时其他玩牌的人为什么没有报警?第三,受害者说打他们的人有三个,那么另外一个没玩牌的人为什么要帮那两个人,还一起下这么重的手呢?所以,这两个人肯定没有说实话。这里面有故事。对了,李队,派出所的人找到麻将馆的老板了吗?他怎么说啊?”
李队点点头,说道:“行,你看得还算明白,那这个案子就交给你了。你回头叫上沈炼、旭冬和张剑,你们一组,把这个案子给我拿下来。麻将馆那边,派出所已经查了一遍了,老板外号叫瘸子,之前犯过重罪,因伤害罪进去了八年。现在人不在家,媳妇早就跟他离婚了,孩子也不跟他过,和他一起的只有一个老妈。现在,他跟他妈都不知道去哪儿了。你们接着找吧,肯定跟他有关系。另外,你们先去医院好好问问那两名受害者,他们不说实话,咱们弄不明白。”
我回到小办公室时,正赶上张剑跟沈炼在逗咳嗽。
张剑非说沈炼今天穿的花衬衫不是他自己的,正在逼问:“昨天到底去了哪里?是不是把女朋友的衣服给穿来了?”
沈炼还是慢条斯理的,也不着急争辩,掏出包里的烟斗,填上烟丝,递给张剑:“尝尝吧,新买的,巧克力味儿的。”
张剑看沈炼不接话,又来劲儿了,说道:“你说你吧,穿得跟个娘们儿一样,抽个烟还抽巧克力味儿的,这不是更娘们儿了?”
沈炼笑着说:“你个粗人,怎么那么没品位呢?你说你买个牙刷,天天就知道刷你的车,得空儿也刷刷牙,没人跟你说你嘴里有味儿啊?”
张剑起身就要动武,我赶紧走过去从中调和。
“来来来,二位哥,李队刚才给了我一个案子,我看了材料觉得有点蹊跷,你们二位老刑警给掌掌眼吧。”我说着把材料拿给了他们。
果然,争议搁置了,两个人一人一份材料,认真地看了起来。
张剑先说话了:“这肯定是有仇啊。那个瘸子肯定参与了,要不跑什么啊?直接把他抓回来,一问就明白了。”
沈炼眼皮都没抬,说道:“没您不明白的,傻子都能看出来,还用你分析啊。人要是那么容易抓,人家派出所能把案子报给咱们吗?”
张剑回道:“哟哟哟,瞧你那一副好为人师的样子,在小的面前装专业是吧?也对,您老人家是从总队下来的,那经验自然是多的,您来,您来。看看您有什么高招。”他一边说一边抢过沈炼手中的烟斗,独自抽了起来。
我赶紧接话:“沈哥,您的意思呢?”
沈炼并不理会老张,接着说:“我觉得吧,咱们也分两组:一组呢,去医院再好好问问那两个受害人,看看他们到底在怕什么,为什么不说实话;另一组去摸瘸子的社会关系,看看这孙子还在不在京海。这家伙带着老妈,跑路不太现实。另外,找两张瘸子的照片,带着一起去医院,做个辨认笔录,确定他是不是参与殴打了。如果能确定第三个嫌疑人就是他,那咱们下一步的工作就更加明确了。”
“好,沈哥说得对。”
张剑瞅瞅我,说道:“你说你啊,小小年纪学什么不好,还学会拍马屁了。我告诉你啊,我可不跟他一组,就他那个打扮,我出去嫌丢人。你把旭冬叫来,我带旭冬,你跟你沈哥一组吧,好好拍他,使劲拍。”
这对活宝总是能让我们的工作充满欢乐。
于是,我跟沈炼一组去医院再次询问受害人,张旭冬和张剑去查瘸子的社会关系。
到了医院,亮明身份说明来意后,值班大夫先给我们找来了两名受害人收治时的一些基本情况。两个人都是双手粉碎性骨折,以后就算治疗好出院,也基本上丧失了劳动能力。除去这些严重的伤,两人身上别的地方基本上没有受伤。看着这些,我脑中不禁有了疑问:为什么两个人都是双手被砸成了粉碎性骨折呢?难道……
正想着,旁边的沈炼推了推我,说道:“走吧,咱们去会会这两位吧,看看这是有多大仇啊,咋就让人把他们的双手给废了啊?”
我看了看沈炼,问道:“怎么着,沈哥?你也觉得有问题吧?”
“肯定有问题啊,不然的话,两位受伤的部位怎么会完全一样?这绝对是精准打击,既然精准,必有原因。”
听了沈炼的话,我心中已经想到了如何发问。
这两个人被安排在同一个房间接受治疗,得知我们是刑警之后,他们表现得非常客气。这种客气让我觉得,他们跟一般的受害人不太一样,感觉他们之前应该跟警察打过交道。
因为要对每个受害人单独进行询问,我让医生先带其中一个身材比较高大的去另外的房间等候。等房间中只剩下我、沈炼,还有另外那个身材矮小、40多岁的男子后,我先问了一些他的基本情况,他倒是回答得很从容。这也难怪,事情已经发生几天了,估计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心里跟明镜一样。
问了一会儿,我突然说道:“你是不是以前跟警察打过交道啊?”
对方一愣,回问道:“这跟我们这事儿有什么关系吗?”
“你说呢?我再强调一下,虽然你是受害者,但你必须跟我们说实话,懂吗?开始做笔录的时候,我已跟你说清楚了,如果隐瞒事实真相,先别说你挨打的事儿,你自己可就违法了,明白吗?”
中年男子开始沉默了……
我继续说道:“知道为什么这几天我们没找你吗?知道为什么不是派出所的来找你吗?你自己想想,现在这个社会,还有警察弄不明白的吗?你说你们因为赢了人家2000块钱就被打成这样,警察能信吗?你自己都不信吧?”
沈炼站起来接着说道:“挺大岁数的了,也算见过世面了,我看你们也不像第一次跟警察打交道,非让我们一点点地给你捅破才有意思吗?再说了,您都这样了,实话实说不就完了吗?谁的错谁承担,对不对啊?”
男子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看了看我们,咬着牙说道:“是,我们是耍‘手艺’了,那也不能这么狠啊?这是断我们以后的生计啊。”
我跟沈炼对视一眼,看来我们想到一块儿了。
原来,这两个人都曾因为赌博被处理过,算是搭档。两个人一直都是靠打配合出老千生活的,没有固定职业,长年在全国各地到处转,专门去那些稍微大一点的麻将馆自己找局,基本上都是流窜状态,不在一个地方长待。之前也有过被发现的情况,但是基本上就是赔点钱,挨顿打,就完事了。他们没有想到,这次这个麻将馆里真有人好赌而且有钱,所以两个人已经连续在这里赢了好几天,一时起了贪念,还舍不得走。
头几天,输钱的人肯定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这个社会谁能比谁傻多少,天天输钱还输给同样两个人,就算脑子转得再慢,迟早也能明白过来。来麻将馆玩牌的人大部分都是普通老百姓,自然也不愿意招惹是非,于是他们就找到了麻将馆的老板瘸子,大家都知道瘸子也是个社会人儿。
“我们在您的地方让人给做局了,多没面儿啊。您自己看着办吧。”输钱的人就给瘸子留下这么一句话。瘸子一听就急了,他本来就是个横主儿,第二天直接将两人当场拿下,拉到麻将馆的一间房间里,将两个人的双手废了。
这要是搁到以前,这二位也就不报警了,毕竟从前就有过挨揍的经历。可是这回伤得太重了,尤其是医院的检查结果一出来,说他们基本上会丧失劳动能力,两个人实在是忍不下这口气,才选择报案。根据两个受害人的询问笔录,我们基本上确定了那个外号叫瘸子的麻将馆老板就是用锤子砸他们双手的人。情况明朗,剩下的事情就是抓瘸子了。
回到单位,快到下班的时候,张剑他们才回来。根据他们摸到的情况看,瘸子之前出狱后先去学了厨技,在饭店当过几年厨子,后来攒了点钱才开的这个麻将馆。他没有什么朋友,因为他坐过牢,所以亲戚之间也很少来往。他家邻居反映,案发后他母亲就被瘸子接走了。而且邻居都说,瘸子这个人虽然平时挺凶的,但是对他老妈确实很孝顺。
我听到这儿就问张剑:“张哥,那你觉得瘸子犯事儿,他妈知道吗?”
张剑说:“我觉得他应该不会跟他老妈说吧。老太太七十多了,知道了就不会跟他走了。”
最后,大家分析,现在这个麻将馆既然已经关了,瘸子又不能跟他妈交代实情,那他很有可能要找一份工作来掩饰他犯事儿的事实。他没有别的手艺,很有可能重操旧业,又去哪个饭店当厨子。不过,他不可能去特别大的饭店打工,因为大饭店不仅筛查严格,对厨艺要求也高。所以,他最有可能通过关系去朋友的饭店工作。于是,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们开始对瘸子的社会关系进行深入的调查。
我们几乎找遍了他的社会关系,发现他的交际圈内并没有人开饭店。但是,他有个朋友反映,前段时间瘸子和他联系过,是通过一个座机号联系的。瘸子托他问问那个麻将馆的情况,看是不是有警察去找过他。他朋友问他为什么,他说他在麻将馆跟人打架了,但没说具体情况。他朋友问他现在在哪儿,他说在航天桥那边,并没说具体地点。
通过那个座机号码,我们很快就锁定了航天桥附近的一个公用电话。观察完周边的环境,我们初步分析,瘸子应该就在这个公用电话周边区域活动,不会太远。于是,接下来的几天,我们联合属地派出所,以规范员工办理暂住证的方法,开始对周边区域的中小饭馆和餐厅进行摸排。
果不其然,三天以后,新情况报过来了。派出所管界民警在走访一家小面馆时了解到,前段时间他们刚刚招聘了一个厨师,而且这个人不计较工资,唯一的要求就是能带着他母亲,给提供住的地方就行。老板见他孝顺,也不容易,就答应了。但是,由于宿舍位置有限,老板同意他们在饭店下班以后先在大堂里搭两个简易的单人床住一段时间,等饭店宿舍有地方了再安排。他这段时间就和母亲住在饭店,白天他上班,他母亲就在大堂里待着,平时基本上也不出去。其体貌特征跟我们要找的瘸子很像,但为了不打草惊蛇,派出所民警还没有直接找他。
在饭店门口,沈炼、张剑、张旭冬和我四个人开始商量如何进去抓捕嫌疑人。沈炼跟张剑介绍了刚刚他们在饭店里面了解的基本情况和后厨的位置。
我问道:“嫌疑人目前很有可能就在这家饭店后厨,咱们怎么抓啊?”
沈炼说:“我的意见是,我们先在周边进行蹲守,等中午饭点过去,嫌疑人休息的时候实施抓捕。”
张剑也这么认为,他觉得这样可能更稳妥一些,如果抓捕的时候后厨和饭店吃饭的人多,可能会有什么意外。
我和张旭冬则表示反对,可能是因为我们两个比他们年轻,都更心急些。
我抽了口烟,说道:“咱们找瘸子可有段时间了,他不到位的话,其他都白搭,我觉得早早把这个人给抓了,我这心里才踏实。”
张剑说:“我跟老沈刚才进去了,再进去万一让他看见了怎么办啊?我也着急抓他,你有什么招儿?”
我笑了笑,摸了摸自己今天早上刚理的毛寸,回答道:“我已经想好办法了,他之前不是联系那个朋友打听他麻将馆的情况吗,我就说是那个朋友让我来给他带话的。”
我刚说完,其他人都表示反对,说这个不现实,因为他并没有跟他朋友说在这儿上班,我这么说他不会信的。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说完,我将上衣脱了搭在自己的肩膀上,点了一根烟,故意歪叼着烟嘴儿,眯着眼看着大家,懒懒地说了一句,“哥几个等我啊。沈哥,您在后面看着点,旭冬跟张哥,你们就前门了。”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我已经径直走进了饭店。服务员问我:“几位?”
“我找人。”我一边回答,一边向沈炼他们说的后厨走去。
服务员在我后边追着说道:“先生,后厨是不能进的。”
我一边抽烟,一边转过身瞪了她一眼。
服务员不再说话了。
因为饭店不大,所以后厨其实跟大堂很近,只有一个门帘做隔断。我挑开门帘,探进去半个身子,赶紧寻找瘸子。里面只有三个人,一个人在炒菜,一个人在切菜,还有一个正在收拾盘子。我一眼就认出了拿着菜刀正在切菜的瘸子,心里暗想“可让我找到你了”。
没等里面的人发现我,我就大声叫出了瘸子的大名。里面的人都抬头看我,瘸子更是停下了手里的活儿,攥紧菜刀看着我。
我继续说道:“老刘让我来找你,给你带个话。这个费劲儿啊,都什么时代了,你也不买个手机。我都找了好几家饭馆了。”说完,我一边抽烟,一边看着他。
他没有搭话,就那么看着我。
我先是转身放下帘子出去,听动静他好像并没有跟着我出来。我又转身进去说道:“怎么着?就在这儿说啊,你忘了你让他给你打听的事儿了?不愿意听算了,这里面烟熏火燎的,我可待不住。”
他又看了看我,才慢慢地向我走过来,但我注意到他并没有放下手中的菜刀。此时,我在脑海中飞快地想着,怎么才能让他把手里的刀放下。就在这时,我注意到餐厅大堂的一角有一个老太太,坐在角落里,并没有吃饭的意思。我心中暗想,这可能就是瘸子的母亲,于是心中有了想法。
瘸子这时候已经走到我的身后,手里仍旧紧紧地握着那把菜刀。我不等他反应,抢步上前一手搂住他,一手攥住他拿菜刀的手,对他说道:“别动,刑警队的。”
我明显感觉到他全身都开始较劲儿了,于是继续对他说:“你妈也在店里呢,老爷们儿别让你妈为你着急,我让你体面地走出去,我能找着你,你就跑不了,明白吗?”
他瞪着我的眼神慢慢地缓和下来,他看了一眼老太太,对我说道:“能出去再上铐子吗?”
我说:“可以。”
我慢慢地拿下他手中的菜刀。我就这么搂着他一起向外走,快到门口的时候,我拍了拍他说:“要不要跟老太太说句话?”
瘸子朝他妈喊了一句:“我跟朋友出去一下啊,等会儿就回来。”
没等老太太回话,我们就走出了饭店。
张剑跟张旭冬赶紧上前就要上铐子,我给拦下来了,说道:“上车再说吧。”
沈炼从饭店后门赶回来,我们一起开车往单位走。在路上,我跟瘸子说:“行,没想到,你还真孝顺。这犯了事儿跑路都还带着老娘,你说你别犯法多好啊。既然是孝子,那咱们也别兜圈子了。我们既然找着你了,你就躲不了,利利索索地说完就完了,还能早点回来尽尽孝呢,行吗?”
瘸子苦笑了一声,说道:“其实吧,我也想到了,就盼着那两个孙子别报案,因为只要报案你们就能找到我。这我都明白。您放心,咱们有什么说什么,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再折腾就没劲儿了。提心吊胆的日子,我他妈也不想过了。”
果然,到了单位,没费事儿,瘸子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经过说得很明白。那两个受害者也不是什么正经人,从前段时间开始,他们天天在瘸子的麻将馆耍手艺出老千,在那里赢了很多老顾客不少钱。开始几天,已经有人跟他说了这事儿,瘸子心里琢磨着,这两个人赢了几天应该见好就收了,自己出来没几年,好不容易开个麻将馆,也不想惹事上身。可这两个老千还真就有点不知好歹,拿他这儿当根据地了,这不就是要砸他的牌子吗?一时气愤,他就找了两个狱友来帮忙。这不,出事儿那天,那两个人出老千的时候直接被抓了一个现形,话赶话的,他一下就没忍住暴脾气,下了重手。打完人,他觉得出手重了,但是转身一想,那两个人可能也不敢报案,所以就暂时关掉了麻将馆。因为带着老娘不方便,他就没往远处跑。最后,他把参与案件的另外两个人的情况也都交代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派出所了。
等把人送到看守所回来以后,我去找李队汇报,心里琢磨着李队长肯定会表扬我。
敲门进去后,我直接就问:“李队,这个案子我办得还行吧?”
李队不紧不慢地点上一根烟,拿起水杯,看着我说道:“行啊,案子办得不错,翅膀硬了,现在一个人就敢上去抓人呢。”
我还当好话听,笑着说道:“小案子,不算什么。”
李队瞪了我一眼,说道:“你是不是以为我在夸你呢?你本事这么大,以后再接案子你就自己办吧,你能力这么强,是吧?”
见话锋不对,我赶紧收起笑容:“我不是那个意思……”
李队继续说:“不是什么啊?胆大后面还有心细呢,知道吗?你们四个人一起办案,他们哪个不比你经验丰富啊,就显你呢?我告诉你啊,这是没出事,要是万一有事,你让你们探组其他人怎么交代啊?你让我怎么交代啊?”
“我错了,李队……我以后……”我低下了头。
李队说:“行了,你也别说了,有话跟你那哥儿几个好好聊聊吧。我告诉你,想逞英雄就别干刑警,刑警队不培养英雄!”
李队的这番话是那么熟悉,与我在派出所实习的时候郭师父对我说的如出一辙。虽然我没有忘记,但干了快两年刑警以后,记忆逐渐变得模糊了,我觉得现在的自己已经跟那时候不一样了。这回听到李队长这样说,我像被再次敲响了警钟,深刻意识到我们做警察的一定要学会依靠战友,不能逞个人英雄主义。尤其是刑警,讲究的就是团队意识,所以虽然面对的都是穷凶极恶的歹徒,但与其他警种相比,刑警的伤亡率其实是最低的。这就是因为刑警的身后有战友,他们敢于把自己的后背交给战友。这是一种信任,一种默契,一种部队和警察才有的精神。
这件事以后,我对李队的称呼改成了老李,也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成熟了。谁知道呢,也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