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榮耀之半島雄鷹

第八十二章 乙天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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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麵是一片小溪,源源不斷的鵝毛大雪如白色飛蛾般翻滾在水麵上方。

路上有天劍和他對話,路途變得不再遙遠。客棧出現在他眼前:它聳立在小溪的拐彎處,河流由此轉向南方。這家客棧很大,矗立在泥濘道路的北側,牆壁和煙囪由白石砌成,在灰色天空下閃爍著慘淡的光。屋頂上是黑色瓦片,一隻烏鴉在房梁上衝他們大喊。看到天劍後,烏鴉撲騰著翅膀飛走。

乙天旭身穿魚肚白色右衽大襟道袍,頭戴掛耳百柱鬃帽,腳蹬白綾襪,套著玄色淺麵靴頭鞋,背上背著一柄桃木劍,踩著泥濘的道路走向客棧。

客棧前的狗開始狂吠,天劍拍打了下翅膀,鳴叫一聲。狗馬上停止了吠叫,圍著飯盆不安地轉圈。

一切都是幻象,隻有心才是本質,他輕輕告訴自己。他捏好最後一個泥人,將其端正地放在冰冷的地麵上。凡事必報,父親這樣說,乙支人這樣說。在半島,他就是乙支人。

“天劍,”他低喚,“我們在做應該做的事。你覺得客棧裏麵有鬼魂?”他輕撫它的翅膀,“事實上,鬼魂一直伴隨我們左右。”

他推門而入。二十餘名衣衫襤褸的吃客散坐在地板和粗糙的長凳上,大廳裏充滿熱氣和煙霧。三個老相識坐在正中間,他們使勁盯著乙天旭看了許久,沒有認出他,繼續聊天。

這三人無論高矮胖瘦、醜俊寬粗,都是一個相、一個歸宿,那就是凡事必報。乙天旭坐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店家給他上了一盤素菜和一壺素酒。乙天旭致謝,自飲自酌起來。

三人中的一個長得獐頭鼠目。他斜睨了乙天旭一眼,回過頭灌了一口米酒。“隻搶到這麽多黃金和珠寶。”“獐頭”慶扁掂了掂手中的布袋,袋子發出清脆的響聲,“泉男產來了,不如以前了。”

一個目凶如豺的高大漢子猛灌了一口酒:“娘的,早就不如從前了。金繆將軍殺死乙天倫、接管冬比忽時,那才是他娘的好日子。”

“獐頭”的眼睛露出了光:“河勝基,這句話說到我心坎上了。那時,冬比忽城的財寶隨便拿。有時候,一天我能搜一百戶人家,北城市場的商戶被我搜刮了個遍。那才叫舒服哩。成箱的金塊、銀子,銅子兒我都懶得拿呢。”

“還有女人,扶餘女人那叫一個潑辣,真是爽哉爽哉。那是金將軍拿下冬比忽的第二年,那鬼天氣出奇得熱,我敢發誓,為了一絲涼風,我可以把老娘和老爹賣到大唐當奴役。”叫河勝基的人長著一嘴尖牙,“我在城裏閑逛,來到城東的鐵匠鋪,看上了他女兒。該死的鐵匠爾古竟敢上前阻攔,被我一刀子砍翻在地,也不知道死了沒有。反正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他女兒。女孩雖然還小,但長得水靈。我動手時,女孩脾氣很爆,踢了我的**一下。她母親拿剪刀刺我。我讓人按住女孩,先把她上了。又把她母親一拳打昏,也上了她。”河勝基嘖嘖讚歎,“事後我還覺得不過癮,用匕首割下了她們上麵和下麵的東西。”酒濺了他一胡子,“這才讓我徹底爽了。”

“美好的時光。”“獐頭”附和。

“不過,還是老兄你有眼光,兄弟我隻顧玩女人,沒想到屯點金子。”河勝基歎氣。

“金子早被揮霍光了。”“獐頭”歎道,“金將軍統治時,是咱們三韓人最舒服的時候啊。可惜好日子不長久。”

“現在倒好,來了什麽泉男產大人,什麽事也做不了!就現在這點金銀,也是偷偷摸摸弄來的,這算什麽鳥!”河勝基怒喝。

“泉大人有他要操心的事。”一直沒說話的第三人終於發話了。這聲音曾是乙天旭活著的意義,是他心中的魔咒。天劍感應到了他,號叫一聲,惹得三人將目光投向了他。

“冬比忽畢竟是扶餘人的地盤,隻要蓋蘇文一天不死,咱們就一天不能快活。”樸冰盯著乙天旭看了一會兒,然後繼續對“獐頭”和河勝基說道,“我們以後不能肆無忌憚了。金川的神秘刺客來到了冬比忽。”

如果不注意,乙天旭幾乎看不見“獐頭”的眼球。

“獐頭”問道:“樸冰大人,您是說冬比忽的命案是金川的神秘刺客所為?”

“作案手法都一樣,”樸冰輕蔑地看了眼“獐頭”,“死屍的頭頂都被刻上了鷹的標記。”

“這會不會是乙支家的後人所為?”“獐頭”小心地問。

“啪”的一聲,“獐頭”臉上挨了樸冰一巴掌,“乙支家人死的死、逃的逃,早他娘完蛋了。誰敢再提,我割下他的腦袋。”

“是,是,樸大人。”“獐頭”搗蒜般點頭,“我再也不敢了。”

“你要記得乙支人的罪惡!”樸冰說道,“乙雪占領了咱們的土地,乙宏安殺死了大統領金伯,乙天卓的情人泉男皂殺死了金昂。這個神秘刺客又殺死了金繆和金昂唯一的後人——金大有。”

“乙天卓那小子,真怪我們沒有及時殺掉他。”河勝基捶了下桌子,“金將軍要玩什麽人狼大戰的遊戲,結果反倒被人給救走了。現在倒好,又他娘的殺回來了,把我們趕出了冬比忽。”

“我早晚要殺了他。”樸冰惡毒地許諾,“時候到了——”

“時候到了。”乙天旭站起來麵對他們,麵對自己的心魔。父親曾說過,如果公平和正義都不夠時,你要盯著他們的眼睛看,做出最符合內心的選擇。”他看過去,看到的隻有死亡。

“哪裏來的臭小子?”樸冰看了他一眼,“我怎麽越看你越覺得眼熟?”

乙天旭踱步到他們麵前:“你叫樸冰,你小時候父母雙亡,受盡了苦難。你阿兄經常毆打你,你阿嫂不給你吃飯,讓你餓著肚子。你在屠殺動物上找到了快感,很快便沉醉於此。後來你跟隨了金繆,更是一發不可收拾。樸冰,你阿兄把你的**割下來丟在火裏時發出了‘唰’的響聲,你到現在還記得那聲音吧?我相信你一定還記得。”

樸冰突地立起,眼中閃出一陣恐懼:“你是誰?”

“冥冥之中,皆有定數。神給我們設定好的路,每個人都在重複,”乙天旭對他說,“絲毫不差。你沒嗅到死神的氣味嗎?他就在你身旁。”

樸冰被他的話鎮住,還真往後看了一眼,隨即罵道:“哪裏來的野種?”說完,他從腰間解下牛耳刀,“你是不是活膩歪了?”

“施主心高氣傲,當心啊。”說完,乙天旭將手伸向窗外,像要把什麽東西引進來。客棧裏頓時明亮如白晝,滿屋的人皆驚奇。“我把死神引來,為你引來。”乙天旭摘下帽子,露出眼睛和耳朵。

樸冰的臉變得像雪一樣白。

他們三人沒人說話,沒人動,所有眼睛都看著他。乙天旭分別審視他們。

肩膀上的雄鷹猛地扇動翅膀,撲騰飛高——

樸冰的動作像豹子一樣快。他手持牛耳尖刀躍過桌子。店家的女兒尖叫起來。“獐頭”和河勝基也拔出匕首。樸冰的利刃如鬼魅般擊出,砸中乙天旭的左胸,發出的卻是利刃插入沙子的“嚓嚓”聲。

“獐頭”的匕首隨即趕到,在乙天旭的咽喉處劃開一道長長的口子,從左耳直到右耳,粗暴地一推。乙天旭向前撲倒,“咚”的一聲,臉朝下砸在地板上。

“我殺你一次,還能殺你第二次。”樸冰對著屍體說。他用袖子拭去了牛耳尖刀上的鮮血,“乙天旭,你又送上們來——”

“凡事必報,”另一個乙天旭的皮囊在他們背後立起,“沒人能逃脫。”

他們三人猛地回頭,看到毫發無損的乙天旭,身體猶如被雷擊一般,顫抖不止。

河勝基反應快,連滾帶爬、奪路而逃……

凡事必報,不過今日不是河勝基的死期。

“你家主子金昂曾經對我說過:‘這第一刀,是要讓你記住……是為了我們祖宗的土地。’”樸冰的牛耳尖刀不知什麽時候落到了乙天旭手中。

樸冰還沒來得及動彈,乙天旭已經貼住屠夫的臉。屠夫眼中除了驚恐還是驚恐。“以後掩埋你的恐懼吧,因為你的眼睛沒有了。”他做了他該做的……

“樸冰,金昂還說過,‘這第二刀,是為了我死去的三韓部族人。’”乙天旭將刀插進樸冰的另一隻眼睛……

“金昂還說過,‘這第三刀和第四刀,是為了我們的統領金伯。’”他輕鬆地割下樸冰的雙耳,拋給了站在旁邊已經傻掉的“獐頭”。

“你在哭嗎?”他問滿身是血、鬼哭狼嚎的樸冰,“你哭什麽,像你這樣的人隻配死去。”

“你們殺了我阿娘和二阿兄!”他狂暴地喊,將尖刀捅進樸冰的後背,“還有劉至師傅!”他拔出刀,又刺了兩刀。

“你疲乏時,最好的放鬆是挖別人眼睛,是嗎?我的灌奴部族民呢?你搶了多少財寶?”他坐在樸冰身上,手起刀落,一次又一次,不停歇,“強奸了多少人?殺死了多少男人?殺死了多少女人?殺死了多少老人?殺死了多少孩童?”

樸冰沐浴在血中。

乙天旭微笑,果然如大唐的阿叔所說,他心中無法安放的陰暗徹底消失了……

“獐頭”的眼睛瞪得如同牛眼。等神誌恢複時,他瘋了一樣撒開腿往門口跑。他猛地推開門,發現第三個乙天旭正在門外等著他。

“獐頭”五官扭曲,像被屠宰的豬一樣呻吟。他被釘在地上,動彈不得,眼睜睜地看著牛耳尖刀朝他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