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友們都遠走,這江山,近來不似舊溫柔。
導演剛過完元旦就向秦琪辭行,他是候鳥習性,要回到溫暖的南方過冬。一夥人就又在和平裏喝酒,陳定邦要陪新婚妻子,不到十一點就撤了,他在東邊另有新房,買在CBD區,他年輕的妻子在大望路附近上班。
上次見麵時,陳定邦借酒意向秦琪傾盡前史,他不便帶進未來的東西,必然要找可靠的樹洞安放。出國一趟後,他明顯變了樣,仍像浪子般風度翩翩,但笑容裏隻餘溫煦,不含桃花了。秦琪和他幹盡杯中酒,這善笑的男人曾經以浪**子的堅決,躲避眾多女人向他索要的安定而避走天涯,可在他36歲這年,他拋下了他的光芒,他的夜禮服,轉而去當個平凡男人,並將為孩子的入托焦心,拍著肚皮笑稱發福令人苦惱。
娶妻生子,男孩回家。喝的是白酒,秦琪像老農,愛喝的是白酒,經喝,一點點就能咂摸出綿長滋味和許許多多的話頭。在校園裏她也愛買白酒喝,熄燈後的夜晚,應急燈亮著,三姐在講電話,語調婀娜婉轉,四姐在看名人傳記,大姐在為考研做準備,秦琪呢,嚼著蘭花豆和花生米,喝小瓶的雙溝酒,越喝越清明,雙目炯炯地做聽力訓練。
如果沒有酒,日子怎麽過。信宇卻說:“阿琪,如果沒有你,日子怎麽過?”他跟她訴苦,“導演讓我別受你的影響,按自己對電影的理解來寫,但我越寫越苦悶。”
陳定邦的婚禮下了血本,光是1982年的茅台就弄了十幾瓶,見電影班子都愛喝,多留了兩瓶帶過來。一打開瓶蓋,醇香醉人,秦琪勢利鬼,很愛惜地喝著,心情也愉悅,好脾氣地說:“我提供構思,你作出取舍,截取最有價值的呈現給觀眾就行了,小弟,別把外行的話太當真。”
信宇苦著臉:“太多了,煩。布萊希特說,有能力那樣改才有權力那樣改。我這個編劇是沒有權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