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東京不快樂

十三月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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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那晚我又夢見了他,我去尋他,大約是在春天,森林深處,打掃得很幹淨的小徑上,他搬了椅子坐在那兒,兩旁都是竹林。

他一個人,好像很寂寞。

我看了看,就走了。

那是我跟他分開後的第六年。

在過去的那些年裏,我有過那麽多為他想死去的時刻,他不知道。我曾經想過,如果我能夠將青春全部推翻的話,我就可以忘記他了。但我始終沒做到。

很多女孩都會遇上那樣一個人吧,在路燈和路燈之間,在行人和行人之間,並肩慢慢走著,頭頂是明亮的星星。

[2]

認識陳嘉烈是在2002年的武漢。

那年我即將升入高二,暑假尚未結束,我去一家補習班上課。父母說我的底子不夠好,得加把勁。

那一帶是白牆青瓦的民宅,像郵票裏的風景,沿街的幾戶人家種了美人蕉和紫鳳仙,開得蓬勃,在最炎熱的七月,是烈火烹油的意味。小販在樹下擺了冷飲鋪子,賣些綠豆冰棒和酸梅湯之類,兩個老頭子把棋盤拖到樹陰下殺上幾盤。

“喂,你的命可不怎麽好哪,你看看,兩個旋兒,嘖嘖——”聽到有人大聲說著話,“天生反骨,誌大才疏。”

這評價很惡毒,我忍不住回頭看。

是個算命攤子,算命的不走尋常路——難得沒戴墨鏡,年紀也不大,娃娃臉,平頭,正一臉譏笑地瞅著旁邊的男孩子。

男孩子沒說話,穿件鬆垮垮的黑T恤,笑逐言開地歪在樹邊吃冰棍,吸得哧溜溜的。一樹繁盛的石榴花下,他戴塊不值錢的玉,脖子上露出一截紅線,那種懶洋洋的閑適和自在,猝然間蠱惑了我。

那時我剛迷上餘光中,日後我無數次借用他的一句話來形容初見陳嘉烈的刹那——“水晶絕句輕扣我額頭”。

穿得那麽邋遢卻透出十足清爽的他,有一雙很亮很亮的眼睛和飄在額前的碎發,流川楓如果去演喜劇了,就該是他那調調。嘻,應該說,是一隻長成流川楓的孫悟空,我說的是那隻美猴王。我偷偷地想著,有點兒慌亂,快步走過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