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謠

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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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頭大了娘操心。

清晨,尚晶穿上了淺粉色新連衣裙,臨出門卻又跑回房裏換上了平時穿的上白下藍的套裙,引得當娘的用了好一陣心思。娘想這丫頭大概心上有人了。娘有了這一猜想,心就細起來,眼睛不住地在女兒身上搜索依據。

尚晶娘好福分,兩兒一女。兩個哥哥在前麵,尚晶自然是吃喝她先挑,穿戴她先要,占了便宜還常到爹娘麵前撒嬌,嬌得捧著慣著不知怎麽好。沒想到小丫頭一下長成了大姑娘,而且在娘眼睛裏出落得如花似玉,更成了娘的心尖尖。當娘的看出丫頭今天有些異樣。平常這頭發總是胡亂綁成個馬尾巴,也不管是正是歪是上是下連鏡子都不照一下就往外跑,為這當娘的沒少嘮叨,老說她什麽時間能長大。今天卻不同了,她看到女兒對著鏡子梳了兩遍頭,還晃來晃去照了不知多少回。當娘的心裏暗暗高興,丫頭準是有了心上人,要不她怎麽會這般收拾。眼看就要當丈母娘,能不高興?高興之餘她又急著想知道未來的女婿是哪一個。這些日子也沒見她領誰上過家,也沒聽說學校裏有合適的,那會是誰呢?可千萬別跟村裏那些沒出息的搞到一起,瞎了一輩子前程。當娘的想到這一層,不免又擔上了心事。

說是娘懂女兒心,其實不然。尚晶她娘哪想到女兒戀上了一個當兵的。女兒自然有女兒的主意。尚晶雖然在農村山溝裏長大,但自小嬌慣養成了一種自命不凡的清高,高中畢業雖沒考上大學,卻當上了民辦教師,這就更拉開了與一幫同伴們的距離。尤其到縣師範進修回來,她心裏便定下了一個主意,她要離開這山村。在進修時,她曾收到三個人的求愛信,但她都拒絕了,那三個小夥子人都不錯,但都是民辦教師,跟他們隻能是這村到那村。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她想女孩子早晚要出嫁,但這村到那村是自古以來沒有社會地位的農村婦女的命運,是命運悲劇,她不想重蹈這種悲劇。她想離開山村,並不是他們村多麽窮困,她隻是深切地感受到農村和城市的差異太大。在農村除了吃、住就是生兒育女。日複一日,年複一年,一代一代都是為這三件事忙活,除此他們再沒有別的追求和理想。這樣的人生同牲畜沒多大差異,默默地活著,悄悄地死去,活著和死去都毫無意義,毫無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