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人生在記憶中混淆起來。日子一天天過去,他時常期待找到一種補品激活腦神經,以便想得更加清楚,或者把高壓電棒對著太陽穴,像穿越劇、玄幻劇一樣喚醒特異功能。不過,殘存的理智沒有讓他這麽幹。
當他今天回想起來,唯有一個乞丐般邋遢的身影出現在一片濃霧中。他記得那張國字臉上有幾塊疤痕。他沒有說話,似乎也不認識。就那麽一眼,乞丐跳上啟動的公共汽車,一陣轟鳴,揚長而去。
那天下午,他送他的命中貴人去火車站,剛揚起手祝貴人一路平安,手機響了。他聽見一個男人的聲音說道:“喂……這裏是華龍賓館……是你嗎?有人要跟你說話。”
華龍賓館幾乎就在他單位的隔壁,業務往來的客人他們都是安排在那裏住宿。昨晚,他們還在那裏開了一間房,跟貴人的朋友們一起為貴人餞行。
男人的聲音在重複:“……你一直在聽嗎?我這就把話筒遞給跟你通話的人……”
這種請人代撥的電話他已接過幾次,但每次接聽卻又沒有聲音。他猜想這次肯定又是如此。無聲的電話如同一首很悲傷、很悲傷的歌,沒有歌詞,卻感應著韻律。
電話線路上有噪聲,很像森林裏沙沙的風聲。他緊緊握住手機等待著,以免稍一動彈,就可能把這根經曆二十幾年風雨的線拉斷。
“喂……喂……聽得見我說話嗎?”一個男人的聲音卑微地說。他心跳加速,是一個陌生而厚重的聲音,但電話裏總有“劈劈啪啪”的雜音。“我是你父親……一個朋友……你聽得見我的話嗎……”
他徒勞地向對方作肯定的回答,可對方聽不清他的聲音。
“我從廣東回……委托我找你……我們一起在那邊做生意,有一筆錢……不論你怎麽想,這是好事……你聽見我說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