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岁月:全二册

第110章 果断亮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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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新世纪大酒店1025房间,赖峰听完了刘成功对张新阳的看法,一屁股坐在藤椅上,一气呵成地完成了掏打火机、打火点烟的动作。他迅速收起打火机,把点燃的香烟放在嘴边,猛吸了几口,吐出一个大大的烟圈。

刘成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怎么样,事与愿违了吧?”

赖峰无奈地耸了一下肩说道:“谁知道他去了会遇上出水呢。他从地狱门前捡回了一条命,思想有点波动还不正常?他不想干我们再物色其他人。离开张新阳,我们还不办大事了?况且他还有把柄在我们手中,你还怕他反水不成?他要敢有啥小动作,兄弟们立刻就能把他办了。”

刘成功的目光从赖峰脸上移到了窗外,他看着繁华的夜景,叹了一口气说道:“只可惜,他是一个好苗子呀。”

赖峰吸了一口烟说:“依我看这事儿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年轻人血气方刚,有点冲动是正常的。他就是受了高建义的影响,两人一起出生入死,高建义一定是对他说了什么,他往心里去了。他不想干,我们就晾他一段时间,等他想通了,再把他用起来,不会浪费了您老人家的人才的。”

刘成功苦笑了一下说:“我也不全是因为张新阳。东矿区的效益为什么上不去,你我都清楚。我觉得老关也或多或少看到了这一点。他们真要是抓住了什么不合常规的地方给捅出去,我们的计划就怕会流产了。再有,毕竟我们的目的是拿不上台面的,只怕是……”

赖峰说:“大哥,你怎么变得这么畏首畏尾了,这几年关于东矿区的所有决定,哪一项不合乎规定?就是大罗神仙也找不见一点儿把柄。”

刘成功冷笑了一声说:“规定?规定是谁定的?这个不是防火墙。我们还是要小心为上。”

赖峰脸上露出了一丝转瞬即逝的诧异,随即又明白了什么,脸上挂起了微笑,他弹弹烟灰说:“还是您看问题看得透,一针见血,一针见血啊!不过老关一向谨慎,即便是察觉到了什么,他只要没有十成的把握,就不会贸然行事的。我们的计划只要付诸实施,应该很快就会完成,到时候让老杜稍做手脚,什么痕迹都没有了。”

刘成功再次皱起眉头,不无焦虑地问:“所以,计划还得加快推进。若不用张新阳了,我们用谁合适呢?”

赖峰嘬着牙花子说:“张新阳确实是最佳人选,只是他现在这状态……唉,真是可惜了。用张俊可好?”

刘成功表情严肃地说:“我观察张俊好久了,这个人太过圆滑,说话办事总是阿谀奉承、言不由衷,不可委以重任。”

赖峰又说:“那就把邢利为调回来,让他办这件事去。”

刘成功叹了口气说:“这件事毕竟是有风险的,利为是个老实人,鞍前马后跟了我这么多年,我是不忍心把他卷进来呀。”

赖峰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他慢条斯地说:“不知者无罪,我们不给他交底不就得了,您就别犹豫了。”

上次交谈之后,张新阳依旧每天给刘成功送文件,请示汇报工作。刘成功依旧如以前一样和蔼可亲、和颜悦色。只是张新阳再没有从刘成功口中听到过东矿区改革的任何事,反倒是邢利为往刘成功办公室跑得越来越勤快了。

这天下班,张新阳一个人在街上低着头闲逛,迎面急匆匆走过一个人,两人正好撞了个对脸,那人刚要发作,抬头见是张新阳,一拳便打在了他的肩膀上说:“张大部长,不在办公室做你的官老爷,怎么一个人跑街上游**来了?”

张新阳看是周思,也回敬了一拳说道:“周司令,你他妈丢了魂了,满世界乱窜。”

周思咧着嘴笑笑说:“着急回家吃饭,这世上还有比吃饭更重要的事吗?”

张新阳说:“吃饭?快别回家了,现在就和嫂子请假,我请你去郭记羊肉馆,咱兄弟喝两杯。”

周思向来不客气,听张新阳要请客,立即掏出手机给家里打电话请了假,挂断电话,看着张新阳说:“走吧?”

张新阳笑了笑,便和周思肩并肩走向了郭记羊肉店。热气腾腾的羊肉汤刚一上桌,周思拿过一个饼子掰成了四份放到了碗中,呼噜呼噜地吃起来。张新阳还没有动筷子,周思的碗中已经空了一半。张新阳看着周思的吃相,不由得笑出了声。

周思边吃边说道:“怎么了?笑啥?”

张新阳说:“没啥,你就不能慢点吃?”

周思说:“咱大老粗一个,不像你们文化人那么斯文。”

张新阳说:“吃烫饭、快饭对身体不好。”

周思说:“想那么多干吗,我们井下的人,活一天算一天,快活一天是一天,大个都……”

提到了高大个,两人的对话戛然而止。张新阳和周思同时停下了筷子,对视了一眼,同时低下了头。许久,张新阳开口问道:“大个家里好吧?”

周思说:“孤儿寡妇的,能好到哪儿去?今后的日子难啊。小姑娘一见到我就哭着喊着让我带她去找爸爸,现在我都不忍心再去了,受不了那一声声哀求。”

张新阳的眼圈有些发红了,叹了口气说:“我们能做些什么呢?”

周思眨眨眼,看看张新阳说:“我们哥儿几个商量了一下,每个月从工资中拿出点儿钱来给他们娘俩送过去,可兄弟们都不容易,收入都不高,还要养家糊口,这点儿钱只能算是一点儿心意了。大个是个仗义的人,他曾带着哥几个拼命完成了矿区的改革方案,就是为了兄弟们的日子能过得更好些,可最终还是徒劳无功。我们呀,只是在井下爬着的一只只蝼蚁,太渺小了,许多事情,心有余而力不足啊。新阳,你现在又回到机关了,一定要想方设法说服董事长他们,郭总的方案才是我们这帮矿工兄弟的出路啊。”

张新阳迟疑了一下说:“这些我都和董事长提过了,他没有正面回复我。不过你放心,我会尽全力的。”

周思的脸上又现出不屑的神情,他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发狠般说道:“说句不该说的话,矿上目前的处境,并不全是矿上的问题,至少他们决策层的决策是有问题的。老早以前我们的设备、我们的产量、我们的销售,并不次于西矿区,可为什么这几年就不行了呢?一年比一年次,几年下来就到了快要破产的地步。”

听到“破产”两个字,张新阳的心咯噔一下,脑海中一闪,似乎某件事情和刘成功有什么关系。他想好好梳理一下思绪,但那个瞬间的念头却如同游丝一般溜走了,任凭张新阳如何在脑海中寻找,它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留下一点点痕迹。

周思看张新阳在愣神,推了他一下说:“发什么呆呢?”

张新阳连忙说:“没事,没事。”

周思意犹未尽地说:“现在兄弟还算个国有企业的干部,如果公司真把这个矿卖了,兄弟我就是社会人了,就彻底自由了,往后的日子也只能是听天由命了。”

张新阳说:“真要是那样,就凭你这一身本事,到哪儿不是个干呢?再说,你还可以选择留在公司嘛。”

周思苦笑了一下说:“新阳,你是真不懂还是安慰我呢?要没有这个矿,我周思还真就一文不值了。是我们离不开矿,不是矿离不开我们,地球离开谁还能不转了?选择留下?就现在这种形势,我到哪儿都是二等公民,工资待遇,还和现在一样。我就纳闷了,他们为什么就不同意郭总的方案呢?”

张新阳谨慎地说:“你听过股权奖励的传言吗?或许上面是投鼠忌器?”

周思反问道:“你觉得可能吗?”

张新阳愣了愣神说:“按目前国家的政策,我觉得不大可能。”

周思又苦笑着说:“那不得了,传播这种谣言的,其心可诛!”

两人又沉默了,同时低下了头,呼噜呼噜地吃光了一碗羊肉汤。

这几日,张新阳的主要任务是调研,他几乎整天都泡在现场。这天下午,他刚一上楼梯,正好与邢利为打了个照面,显然对方刚从刘成功的办公室出来。邢利为见到张新阳,脸上稍稍有些尴尬。

张新阳照例和邢利为打招呼道:“邢部长好!”

邢利为还和以前一样点了一下头,正准备离开,张新阳突然问:“邢部最近忙啥呢?”

邢利为没有想到张新阳会忽然这样问,脱口而出道:“还不是东矿区的事儿,这个……”

话一出口,他便意识到说走了嘴,连忙改口道:“上次事故后的遗留问题,遗留问题……”

张新阳看着言不由衷的邢利为,笑了笑说道:“邢部长,辛苦了。”

邢利为再次习惯性地一点头,二人各自忙各自的去了。

晚上回到宿舍,张新阳坐在小桌前打开了台灯,顺手从桌上抽过一张纸,把这几天的事一件件地用圆圈画了出来,随后盯着这些小圆圈连着线。很快这张纸上已经密密麻麻地画满了线,张新阳盯着这乱七八糟的线条,思路却渐渐清晰了。他仿佛看到了一只面目狰狞的怪兽,正张着血盆大口,准备吞噬周围的一切。程美丽暗淡下去的眼神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张新阳咬着牙,狠狠地在胳膊上掐了一把,随即把那张纸揉成一团,接着又打着了打火机,纸团上迅速腾起了青色的火苗,随即又迅速暗了,最终化作一缕轻烟,不见了踪影。

张新阳的目光又一次变得坚定,他再次取出了程美丽给他的复印件,仔仔细细地读了几遍。放下材料后,他再次皱紧了眉头思量着:程三三的死已经结案了,自杀无疑,即便是背后有什么隐情,也不能推翻他自杀的事实。薛阿力究竟是死是活还不清楚,那几个在矿难中死去的老乡早已尸骨无存,仅凭薛阿力留下的那封信,几乎等于一张废纸,根本证明不了什么。想要主持这个正义,没有那么简单。张新阳闭上了眼睛,脑子飞快地转着,证据,证据,一切都需要证据!这么多年过去了,所有物证早已经**然无存,哪儿才是突破口呢?张新阳的眼睛落到了程三三的那封信上,他的眼前一亮,他们最忌惮的是有人知道这件事,程三三选择了死,那么一定有人选择了生,那个选择了生的人,就是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