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诗雅回到津州就直接来到了盛世嘉园。张新阳被警方带走后,顾阳警方曾带着搜查令来过这儿,最后只带走了几本张新阳读过的书,其他一无所获。刘诗雅坐在沙发上,看着被搜查人员翻得乱七八糟的爱巢,不由自主地再次落泪。她闭上了眼睛,褚伯涛的分析和父亲刘明桢的分析如出一辙。刘明桢动用了自己的所有关系,同样没有打听到张新阳的任何线索,以刘明桢这么多年的人际交往居然打听不到任何消息,这是非常不正常的。刘诗雅又想到了褚伯涛说的两个关键人物,她忽地睁开眼睛,从包中取出手机,拨了王一飞的电话。果然不出所料,电话关机。她又拨了林笑的电话,同样是关机。刘诗雅不甘心地一次次拨打两个人的电话,话筒中一次次传来“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提示音。刘诗雅把手机狠狠地摔在地上,蜷缩在沙发上哭了。
哭着,哭着,她想起了褚伯涛带给她的那句话,她猛地坐起来冲向书柜。在这个时候,张新阳是不可能无缘无故地交代整理书柜的,书柜中一定有什么信息。看着书柜上横七竖八的书,她仔细地把书整理了一遍,除了掉出几张书签外,一无所获。她的心猛地一紧,身子倚在书柜侧面,绝望地坐在了地上。警方可是带走了几本书的,张新阳想要传递的信息,难道就在那几本书中?刘诗雅将手中的一本《世界通史》扔到了地上,双腿一弯,整个身子靠在了书柜上。
就在她仰头长叹时,身体猛地往后一仰,她下意识地把身子往旁边一歪,整个人躺在了地上。当她把疑惑的目光移回到书柜时,她看到书柜已经滑开了三十厘米,隐约可以看到地上有条窄窄的轨道。
刘诗雅如同看到了只有武侠小说中才有的藏宝洞,她立即起身将书柜推开,墙上赫然出现了一个精巧的保险柜。刘诗雅没料到张新阳还有这么一手,她趴在保险柜前,看着密码锁,不禁想起了张新阳托褚伯涛带的那句话。她毫不犹豫地输入了自己的生日,啪嗒一声,保险柜打开了。
保险柜中整整齐齐地放着一摞证件资料,最上面还有一封信,信封上写着三个字:诗雅启。刘诗雅感觉自己的心就要跳出来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双手颤抖着打开了那封信。
信中交代了几处房产的具体情况,还有两个罪恶的阴谋,信的末尾,张新阳托给了刘诗雅一件事。他说如果自己被陷害或者失踪了,只有按他说的做,才有机会为他平冤昭雪。信的背面是一份财产清单,他交代自己如果有什么不测,就按照他列出的清单,把财产处理了,希望刘诗雅能忘了自己,找一个爱她的人,幸福地过完一辈子。那份清单中,海南房产后面赫然写着“刘诗雅”三个字。
刘诗雅的眼泪哗地流了下来,张新阳这是抱了必死的决心,要让罪恶暴露在阳光之下。她一边哭一边喃喃地自言自语:“张新阳你个迂腐、顽固的榆木疙瘩,你这是不自量力,是螳臂当车、蚍蜉撼树。你以为你是谁,自以为是,自私自利的家伙,你这个浑蛋。”说着说着,她又呜呜地哭了,张新阳就是自己儿时心目中的英雄、大侠、真正的男人,他对自己的爱是无私的、真挚的。她应该为自己能有这样一个男人而感到自豪和骄傲!
许久,刘诗雅的心情渐渐恢复了平静,她把证件资料都放回了保险柜中,又把书柜重新放好,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问题,拿了那份信,锁好了门,朝家中走去。刘明桢看着眼睛红肿的刘诗雅,问她去顾阳有什么收获。刘诗雅简单地说了一下今天发生的事,又把张新阳的信交给了刘明桢。刘明桢戴上了眼镜,把信认认真真地读了好几遍。他摘下了眼镜,轻轻叹了口气说:“张新阳,是个好孩子。你的眼光没错。”
刘诗雅又抽泣起来,刘明桢轻轻把刘诗雅揽到怀中说:“诗雅,这个男人值得你托付终身。万幸啊,眼下事情并没有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我们还有机会。”
刘诗雅眨着眼睛看着刘明桢问:“那下一步该怎么办?”
刘明桢神情凝重地说:“按他交代的办吧,或许有一线希望。”
刘诗雅看着爸爸严肃的神情怯怯地问:“爸爸,或许有一线希望是什么意思?”
刘明桢说:“刘成功不倒,翻案的概率就很小;翻了案,刘成功才能倒,这是一个死局啊。我们只能期望张新阳前期的选择是正确的。纪委那边我会托人打听消息的,不过不要抱太大的希望,纪委办案口风紧着呢。安监局那边我托朋友去找冯远明打探打探消息。至于新阳交办你的事儿,要立即去办,但我不是很看好结果。这件事儿牵扯到个人的感情,有难度啊,不过现在也只能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刘诗雅止住了哭泣,目光坚定地说:“不管怎样,我一定要把新阳交代的事儿办好,一定要把他救出来。”
刘明桢拍了拍姑娘的肩膀说:“诗雅,你长大了。还有,我们明天去一趟吴家堡村,新阳的事情应该让他爸妈知道一下了。”
刘诗雅满是感激地看着鬓角有些斑白的爸爸,她趴在爸爸的肩头,把自己所有的悲伤一股脑倾泻在了父亲肩上。
刘明桢和刘诗雅驾车驶出了永宁县高速出口,车子驶上了坑洼的县道。路边杨树上只剩几片黄叶,孤零零地在风中飞舞着。田地间没有了金秋的黄色,光秃秃的,一片连着一片,一直延伸到了远处的山下。汽车在坑洼的公路上颠簸了许久,一座透着浓浓古老气息的村庄横在了他们眼前,公路边的路牌上标着三个白色的大字—— 吴家堡。
刘明桢和刘诗雅打听着找到了张新阳家。推开小院的门时,张有才正和江大英蹲在地上忙活着收拾半院子的红薯和土豆。当夫妻二人惊讶地看到走进小院的是远道而来的刘明桢父女时,先是一愣,随即慌忙起身拍打着满身的尘土,手足无措地把两人迎进了屋里。
等两人进屋坐下寒暄几句之后,江大英才发现父女二人的表情有些不对,她有些不安地问:“大兄弟,这么老远来是有什么事儿?”
刘明桢想好的话已经在心中默默演练了无数次,但真正面对这对朴实的夫妇时还是语塞了。他哼哈了半天,才缓缓说道:“江大姐,有个事,你们也不用着急,新阳,新阳他吃官司了。”
张有才听到吃官司这几个字,脑袋嗡的一声,结结巴巴地问:“大兄弟,娃咋啦?”
刘明桢把事情的大概情况对江大英和张有才说了一遍,两人又问了许多问题,直到刘明桢把股权、并购之类的词简单给他们说清楚后,两人才似懂非懂地了解了个大概。当江大英听说儿子有可能要被判刑坐牢的时候,不由自主地落了泪。她用满是老茧的手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大兄弟,我们俩当了一辈子农民,如今摊上了这事儿,真个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新阳是个好孩子,看在他和闺女相好一场的分儿上,你可要想办法救救他呀。”
刘明桢说:“江大姐,新阳他做得没错,否则我也不会大老远赶来了。我来呢,第一是把这事儿告诉你们,毕竟孩子现在身陷囹圄,你们得有个心理准备。再一个,我已经托人疏通关系了,争取能早日给孩子洗刷冤屈。你们也不要太担心了。新阳托人给你们带话,他没有给你们丢脸,也无愧于心。”
张有才枯树皮般的脸上,那双被岁月侵蚀的浑浊眼睛透着祖辈遗留下的执着,他用微微颤抖着的干枯的双手握住了刘明桢的手说:“大兄弟,我娃随我,犟种!如果他说的没假话,即便是他坐了牢,我也觉得他做得没错,没有丢我们老张家的脸。我没啥文化,但我晓得什么是道义,小时候我给他讲祖先清廉做官的故事,就是教给他做人要有担当、要讲道义。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不该做,我清楚着哩。”
刘明桢狠劲握了握张有才的手,眼神中透出了对这位农民满满的尊敬。刘诗雅泪眼婆娑地看看张有才和江大英,声音不高却坚定有力地说道:“我会等新阳出来的。”
江大英拉住了刘诗雅的手,哇地哭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