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

(二)花钱入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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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云寨的老大叫刀疤九。刀疤九其名是因为他脸上有九条刀疤。每一条刀疤都是他的死敌送的,而刀疤九给他们的回礼则是阎王爷的催命符。

刀疤九的下面还有八位当家,按刀疤多少排序,刀疤越多,在寨中的地位就越高。当然,不是任何人的脸都可以有刀疤。曾经有个不知死活的喽啰在脸上划了几条刀疤,刀疤九勃然大怒,一刀就把他了结了。

还有,不是任何当家想不要刀疤就可以不要的。刀疤三、刀疤四、刀疤五和刀疤一脸上本来没有刀疤,刀疤九道:“做当家的,脸上没有刀疤哪够霸气?一定要有。”刀疤五听了,连忙取出匕首,在脸上划了五下。刀疤三和刀疤四犹豫再三,刀疤九大发雷霆:“划不划?再不划的话,就在脖子上划吧。”刀疤三和刀疤四闻言色变,也连忙用匕首划了脸。只有刀疤一不忍毁掉自己的脸,拒不执行。各位好兄弟脸上都有刀疤,哪容他一枝独秀?一哄而上把他按在地上。刀疤九一刀下去,长长的一条刀疤从眼角一直延伸到脖子。

这一日,刀疤九接到白知府的飞鸽传书。

“他妈的!”刀疤九看完信气得把信狠狠地掷在地上,“阿七,阿八!带几个弟兄去把他干掉!”

刀疤一躲在暗角里,发出一阵冷笑。

“你笑什么?”刀疤九瞪了他一眼。刀疤一自被毁容之后,行为便变得诡异。

狗儿虽去不了江湖,却平白得了许多银子,着实兴奋了好一阵子。可过了一会儿,他不禁又愁眉苦脸。这么多银子他怎么花呀?

阿花看见狗哥注视着钱袋发愁,问:“狗哥,你怎么了?是不是没钱了?我这儿有今天卖花挣的钱,你先拿去吧!”狗儿拿出白知府赠送的五百两银子,摆在阿花面前。

阿花看着狗儿,仿佛理解了狗儿的痛苦,两人一起蹲在地上思考、发愁。

良久,阿花想了个主意:“不如到城里去请教别人,看怎么花这些银子?”

城里熙熙攘攘好多人。

“大叔,如果你有五百两银子,你该怎么花?”狗儿问。

陌生人面对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愣了半天骂道:“神经病!”

狗儿和阿花又见前面有位公子,狗儿上前笑嘻嘻地问:“这位哥儿,如果你有五百两银子,会怎么花?”

公子反问:“如果本公子给你五千两银子,你又怎么花?”

狗儿愣住,好难回答的问题!公子大步走开,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白痴!吃喝嫖赌便是!”

狗儿眼睛一亮。

阿花脸色一变,道:“不许!”

失败了。狗儿和阿花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骂人,这回他们决定问一个女人。狗儿看到一位戴银簪的姑娘经过,便立刻跳到她面前问道:“姑娘,好姑娘……”

狗儿还没有说完,姑娘便喊道:“救命呀!”说着撒腿就跑。

连连碰壁,这让狗儿一头雾水。

“不干了!”阿花终于忍受不了,大声说道,“把钱还给知府老爷,反正你不会花,省得惹来一身麻烦!”阿花的话一下子惊醒了狗儿!

“对!”狗儿如卸千斤担,一拍大腿,“这就是说书老四那厮所讲的‘心病还须心药医,解铃还须系铃人’!对,还给他!阿花你真聪明!”

阿花被赞,笑眯眯地道:“那你自己去好了,我先走了!”阿花哼着歌儿,一会儿就转过小巷,消失在狗儿的视线之内。

刚转过小巷,一只手忽然捂住阿花的嘴巴。阿花挣扎了几下,就全身无力,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进衙门的话,需要击鼓鸣冤。狗儿身上没有冤情,所以就不能走前门。那就找后门吧,可找了半天,始终没有找到。正当狗儿发愁的时候,一条黑狗摇着尾巴从身边走过,身子一低,便从那堆乱草没入墙壁后面。

狗儿奇怪,拨开乱草一看,原来此处有个狗洞!他忽然明白了,马财主能轻易走进衙门,原来是从这儿进的!他往狗洞里探了探头,太窄了,于是用头往破洞一磕,碰掉一块砖。连续磕了几下,狗洞变宽了,身子也可以通过了。

狗儿通过狗洞进了白府的后院。他打量四周,好多房间,白大人不知在哪一间呢?他漫无目的地走着。忽然,从大树后跳出五个执刀的蒙面人,拦住狗儿。

狗儿怒喝:“什么人?”大人屋里有强盗,莫非白知府给贼人洗劫了?

站在最前面的人冷笑道:“好条秃狗,送死送到阎罗殿!”

狗儿又怒道:“你们是什么人?”

后面的人拍拍胸口,傲然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乃……哎哟!”前面的人打了他胸口一拳,“笨蛋,他问你就答,那还蒙着脸干什么?”

那人负痛,连道:“是,是,阿八说的是!”

阿八骂道:“秃狗,你今天死定了!我们受人所托杀了你。你不要怨恨我们,只怪你知道了不应该知道的事情。你要明白,如果你把别人不该说的事情说了出去,别人就不能活在世上。人都怕死,别人不想死,那只好选择让你死。你也不想死,可你不死,别人就死定了。你能保证你不说出去吗?不能!只有死人才能保证。所以,思前想后,还是杀了你最好。你一个人死,总比多个人死好。”阿八是飞云寨最讲道理的人,不管做什么事情,他都要把道理讲清楚,这样别人即使死了,也不会去阎罗王那里告他的状。

阿八觉得自己对狗儿讲得很明白,脸上都是得意之色。

说实话,狗儿没听懂他说的话,但觉得他讲话蛮好听的。狗儿喜欢讲道理的人,他怕别人认为他是个不讲道理的人,所以一个劲儿地点头。

但是,道理归道理,当阿八那一刀砍过来的时候,狗儿却不会蠢到拿脖子相迎。

阿八一刀砍在了狗儿的头上,刀钝了,但狗儿的头却没事。他回头怒骂:“阿七,还不一起!”大家反应过来,齐齐举刀过来砍狗儿。他们知道狗儿铁头的厉害,所以刀一直往狗儿身上招呼。可狗儿也知道自己除了脑袋,其他地方都不厉害。所以他不停地转动脑袋去迎接劈来的刀。

多年来他早已学会近身打架的时候,如何利用自己的脑袋获胜。按道理,人的脑袋长在脖子上,活动极为有限,对方刀剑无眼,用脑袋对敌确实很难。

以前狗儿也做不到。但因为总受村里那群小浑蛋的欺负,打得多了,便学会了。

初时,小浑蛋们的木棒还能打在狗儿身上,后来狗儿仔细观察他们身上各处,从而判断其下一步如何出手,便用头去迎。在这些打闹之中,他练成了用头保护身体甚至攻击敌人的神功!

阿七、阿八感到十分奇怪,手中的刀朝着狗儿身上的不同位置砍去,可每一刀都剁在了狗儿的头上。五把好刀统统成了破铜烂铁,现在,轮到狗儿出头了!

阿七、阿八见他的光头撞来,便把三个弟兄抓来挡在身前。阿七、阿八觉得有一股力量撞了过来,挡也挡不住,几个身子叠在一起,向后飞去!

这时,后院来了好几个官差,刚才的打斗惊动了衙门。狗儿看见知府白大人,道:“大人,这群强盗我已经帮你制伏了!”

谁知,白知府面若冰霜,喝道:“绑了!”

“是!”七八个官差用铁链缚住了狗儿。狗儿摸不着头脑,只能喊冤。白知府冷冷地道:“私闯官府,意图不轨,罪不可赦!给我押入大牢!”

不容分说,狗儿含冤莫白,被四名官差强行拖往大牢。白知府瞪了眼躺在地上的阿八等人,骂了一句:“真废物,指望你们办事,比登天还难!”

大牢又黑又湿。狗儿听说大牢里关押的非人即鬼,看来不假。

“咦?你也来了?”有人说道。

狗儿仔细一看,认得他们是上次路上收买路钱而后去自首的几个蟊贼,不想现在竟然和他们关在一起。几个蟊贼上前感谢狗儿大恩,他们本是流离失所的难民,无所依靠,才落草为寇。可是这一带都是飞云寨的势力,在这地方收买路钱,还得上缴大半给那些头领们。所以他们虽然收买路钱,可依然温饱无望。可如果不干,飞云寨的头领又不肯放过他们,下场更惨。幸得狗儿那天解救,把他们送进官府的大牢。不想大牢虽是残羹冷炙,却也得以温饱,胜过在外面提心吊胆有上顿没下顿的强盗日子。

说到激动之处,几个蟊贼涕泪横流。蟊贼问狗儿为何入狱,狗儿也说不明白。当他说到白大人后院的阿八、阿七之时,蟊贼老大想了一下道:“听你意思,那两人似乎是飞云寨的刀疤八和刀疤七两位头领。我从前代表兄弟们到飞云寨送钱的时候见过他们。”

“飞云寨的贼人?”狗儿不明白,“我和他们无冤无仇啊?”

蟊贼老大道:“我有一次送钱的时候,无意中见到白知府的亲信到寨上去收债,看来他们早就勾搭到一起了。”

狗儿怎么也想不到,白大人看起来正气凛然,却和盗贼狼狈为奸。狗儿虽不明白为何官匪联手陷害自己,但自己肯定是冤枉的!江湖中原来也有坏蛋!狗儿怒火中烧,抓着铁栅栏,声嘶力竭地大叫:“白知府是个大坏蛋——大坏蛋——大坏蛋——”

声音从牢房传出,越过牢狱通道,飘到后院,钻进坐在书房里写字的白知府耳中。白知府拿笔的手微微一颤,心下大怒,唤来下人吩咐:“让他永远闭嘴!”

扑鼻的饭菜香气从远处传来,狗儿口水直流,那香气越来越近,显然是冲着狗儿的牢房而来。蟊贼老大还算见过点世面,说道:“不好,我听说要处死一个犯人之前,狱卒总会给他送点好吃的,这叫‘断头饭’。恩公,他们这是要害你……”

狗儿恍然大悟,那狱卒端来饭菜,狗儿一头往铁栅栏上面撞去,铁栅栏被撞弯,狱卒吓得打翻了饭菜。

“有的吃你不吃,活该当个饿鬼吧!”狱卒骂道,愤然离去。

不能坐以待毙。逃跑才是唯一的办法。

狗儿把头往墙壁上轻轻一磕,这里不行。磕了数下,选定一个地方,狗儿向后退了几步,猛然发力向前一撞,结实的墙壁被撞出一个大洞。狗儿回头对蟊贼们道:“都走吧,留在这里没好处。”

蟊贼们对狗儿言听计从,与他一起逃出大牢。大牢外面是郊野。狗儿把身上的五百两银子掏出来分给蟊贼们,道:“别当强盗了,回去干点别的吧!”

蟊贼们做梦也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兴奋得手脚发抖,还没来得及感谢,狗儿已经走远了。

狗儿一身轻松,终于把银子花出去了!